之前那個明嘲暗諷過舒橋的李巍然這次考得不錯,算下來大致能排在四十多名的位置,如果能在真正的競賽考試中保持穩定發揮的話,這一年的保送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 然後他就稍微側了側頭,過來等著聽舒橋的成績。 雖說這幾天,舒橋學習的勁兒他也不是沒看到,但能進競賽班的學生,哪個不是鉚足了勁兒在努力。 在這種地方,努力根本連敲門磚都算不上。 他倒要看看,這個佔了他好兄弟名額的人能考幾分。 這麼想,他也就嗤笑了一聲:“這次的卷子難度還挺高的,也不知道有的人能不能做出來。畢竟競賽這個東西啊,也不是天天埋頭刷卷子,靠聰明就可以的。” 臺上老師恰好報到舒橋的名字。 念出了分數。 然後李巍然就聽見,舒橋的成績每一科都比他高。 還不是高了三分五分的那種高。 是引起了一小陣譁然,惹得其他學校的同學都帶著點兒驚呼,向著北江一中這邊看過來的那種高。 舒橋起身去拿卷子,身後跟著一片議論。 “目前聽到的所有成績裡這是最高的了吧?” “起碼我是低了十六分,你呢?” “我是我們學校 這一年的夏似乎格外長。 至少在舒橋的記憶裡是這樣。 頭盔也擋不住塵土飛卷的味道, 喧囂鑽入耳中,和蟬鳴一樣,響徹了她的整個夏天。 小時候, 舒橋是坐過過山車的。 那是屈指可數的幾次,舒遠道帶她出去玩的經歷。 當時她個子還不夠高, 整個人在座位上亂晃顛簸, 耳朵被防護杆卡得生疼, 周圍都是尖叫聲, 舒遠道在旁邊手舞足蹈, 當時他新一任的女朋友和他並排,坐在他的另外一邊,連哭帶叫得梨花帶雨。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情緒裡, 只有舒橋面無表情,還有點走神。 身體的不受控制對她來說,比起害怕來說, 倒不如說是享受。 她享受這樣的刺激。 下了過山車以後, 舒遠道跑去買飲料,舒橋表示還想再坐一次。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舒遠道的那一任女朋友連眼淚都停了,驚恐地問:“你不怕嗎?一點點怕都沒有嗎?那、那你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嗎?” 舒橋心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所以她搖頭。 等舒遠道回來的時候,舒橋親眼看到她給舒遠道竊竊私語了什麼, 然後舒遠道臉色大變, 把買來的飲料往地上一扔, 指向遊樂場外的方向:“你現在就給我滾。” 對方臉色極差, 到底還是瞭解舒遠道的脾氣, 轉身就走。 與舒橋擦身而過的時候, 聲音很小地罵了句什麼,但還是被她聽到了。 “一家子的神經病!” 舒遠道氣得大罵:“還是她非要來遊樂園, 還要把你帶上,說是促進親子關系,他媽的到頭來給老子說這?虧我還以為她善良溫柔識大體,坐個過山車哭得老子頭暈,怎麼老子女兒不哭就是怪胎了?胎你媽!” 罵完爽了,這才有點後知後覺地想起,在舒橋面前說這些並不合適。 舒橋默不作聲。 她將舒遠道剛才扔掉的飲料撿起來,擦擦灰,擰開喝了一口。 甜得發膩的糖精,反而帶著苦。 那就是她對這個有著生命中唯一一次遊樂園的夏天能回憶起來的所有味道。 在這種速度的車裡的體驗,和過山車很像。 依然是夏天,但塵土裡,還有紫羅蘭葉的味道。 ——後來商時舟還是告訴了她,她所想要知道的答案。紫羅蘭葉通常會出現在許多香水中,作為眾多味道中的一種。 於是紫羅蘭葉覆蓋過記憶裡遊樂園的夏天。 再變成梨台山上往復的喧囂。 訓練本身是枯燥的。 柯易給她的路書幾乎已經刻在了腦子裡,夜裡她閉上眼,腦海裡都是那些一個月之前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詞彙,也有時她會夢見自己隨車一躍而起,從險峻的路邊飛落深淵。 她猛地翻身而起,大口喘氣。 第二天,她不敢說夢,商時舟卻自然能看出來。 “我也做過噩夢。”他的面容被頭盔覆蓋,賽車服勾勒出他英挺的身姿,狹窄的駕駛艙裡被他坐出了一種睥睨的感覺:“喜愛一件事的同時,不是不能有畏懼。畏懼讓我們警醒,永遠不要自大,永遠對這個世界心懷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