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五歲的商時舟。 舒橋高二到高三之間的那個暑假,北江市的溫度創下了五十年來的新高。沿路的綠意都蔫蔫,柏油地面被烤出了崎嶇的融化,拉貨大車碾過的路面震顫不平。 舒遠道打著方向盤,從梨台山的盤山公路向下而行,日光太盛,雖然開著空調,也逃不開讓人心煩意亂的炙熱。 “最近生活費還夠嗎?”車裡的空氣寂靜得過分,舒遠道到底還是找了個話題:“要我說,住校也不是個事兒,你也馬上高三了,不如搬回家裡,免得有別人打擾你學習。” 舒橋坐在後座,扎著高馬尾,很是規矩地繫著安全帶。她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輕聲說:“謝謝爸爸,學校裡挺好。” “有什麼好?上次你們宿舍的那個女生不是還找你麻煩?你們班主任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舒遠道擰眉,意圖說服她:“家裡有什麼不舒服……” “不會有下次了。”舒橋的語氣依然很輕柔:“我住學校就好。” 舒遠道被不軟不硬地頂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去摸煙,卻又想起舒橋在車裡,硬生生忍住。 末了,他語氣到底弱了許多,只是停頓許久,他竟然說了一句:“但是我新女朋友做飯做得不錯。你媽走了的這十幾年裡,我就覺得她的飯做得最好。不來嚐嚐嗎?” 舒橋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 這話實在是太過荒唐。 舒橋就是再習慣舒遠道的不著調和不靠譜,都差點沒忍住。 尤其他們二人此刻剛剛離開的,是葬著舒橋母親的梨台山陵園。 在祭日裡提別的女人,這種事情舒遠道做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尤其他邊說,竟然還隨口報起了菜名。 “東坡肘子,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魚香肉絲,水煮牛肉,冷鍋魚……” 舒橋忍了又忍,到底還是聽不下去了。 “爸爸。”她依然是那副讓人生不起氣的嗓子,落在舒遠道耳中就是最模範乖巧的女兒:“就放我在這裡吧,你去忙,我自己回學校。” 一聲短促的剎車後,舒橋從車上下來,撫平裙襬,很是乖巧地說了一聲“爸爸辛苦了,爸爸再見”。 舒遠道欲言又止,卻臨時接了個電話,他說了句什麼,舒橋也沒聽清,只是片刻後,她的賬戶裡又多了兩萬塊錢。 陽光晃眼,舒橋看著消失在視線裡的車尾燈,臉上的乖巧逐漸斂去。 每次都是這樣。 明明連她媽媽的相貌恐怕都已模糊,每年卻都還要帶她來掃墓,鄭重叮囑叫她不要忘了生下她的母親。 他注重這些儀式感,也算是履行了些身為人父的義務——供她上最好的學校,予她大額生活費,校方請家長時也從不推脫缺席,會在朋友面前不吝嗇誇讚她成績與乖巧脾性的言語,也時而有些諸如天冷添衣絮叨叮囑,雖然女朋友不斷卻未有再婚。 但也僅限於此。 他也會在掃墓返程路上這樣語氣自然又輕慢地提起新一任女友,在她要下車的時候,真的停車在這郊區山邊,被一通電話叫去忙生意,再轉一筆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