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直直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彔白。
‘看我一眼就能把你弄髒了?’
怒火的落點無意間便隨著引導而偏移,徐林看著那綠眼睛的小男孩,腦海中倏爾出現徐母在電話裡的大呼小叫。
【如果昨天負氣出走,還只是廢物的話,那你要是負氣去工作,再遷怒了哪個小朋友,給人家造成不好的影響……】
【那你就是垃圾了知道嗎?】
他煩躁的揮了下手,試圖打散腦海裡迴盪的聲音,抬眼看去,女同事偏偏又是一副老母雞護小雞的機警樣子,戒備的好像他隨時會撲上去打小孩。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唐萃的動作成了最後的引線,徐林憋了兩天的脾氣裡,登時釀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怒火來!
他還不如真的做個垃圾呢,徐林不無惡意的看向那小男孩,這麼小一點,踹一腳應該會哭很久吧?
腦海中有成型的畫面倏爾出現,徐林卻難得的感到了一股快意,就好像他真的做了這件事,變成了這樣的“垃圾”——
就能猝不及防的傷到誰的心,成功的報復她了一樣。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雖然其中蘊含的遷怒、心虛、惡意、怒火都是貨真價實的,但徐林畢竟是法治社會長大的正常人:
性格缺陷有,卻不至於有病。
暴躁行為有,但也只限於對物品。
他就算想打人,潛意識也還怕警察呢,並不是那種真的會不管不顧犯一次渾的人。
這個念頭再如何的惡意十足,它終究只會是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裡,也消失在腦海裡。
坑的是彔白現在也在他腦海裡。
於是身高只得89公分的仸阿族小山主,族姓多勒齊的彔白小朋友,生平第一次“感同身受”般的,體味到這股純粹的惡意。
“呀——”
小小的驚呼聲,在精神層面和物質層面同時響起!
在彔白下意識推後一小步的同時,他之前纏在徐林精神力場的那縷精神,也隨著他的情緒波動,本能的收緊後又擰巴了一下。
啵。
隨著一聲泡沫碎裂碎裂般的輕響,代表徐林精神力場的“圓形”被它撞出裂痕,然後連一秒鐘都沒撐住,就摧枯拉朽般的破成了碎片。
下一秒,這種破碎便飛速映照到了現實。
徐林突然眼白一翻,突然“啊啊啊——”的痛聲低吼,耳朵和鼻子同時滲血,額角青筋爆棚,就連眼瞼下方,都佈滿了毛細血管破裂後形成的細小斑點。
這猝不及防的變化,讓唐萃和彔白都是一愣。
唐萃純是給嚇到了,她的目標不過是碰瓷,營造一些【徐林有狂躁症所以攻擊她】【狂躁症患者攻擊彔白,她作為老師拼死保護】的故事情節,好讓監控畫面看著像那麼回事,也讓彔白小朋友有這麼個情節認知,好在後來大人問話時,給出對她有力的證詞。
‘結果這傢伙真的有狂躁症嗎?!’
那邊廂,彔白卻是眉頭一皺,不太高興的抿起了嘴唇。
他是知道這種情況的。
在彔白還很小的時候,並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尤其他還住在山頂上,是多勒齊家半祖傳的老屋。
有段時間,總有個扭曲的黑影,會在他的搖籃前來回晃盪。
那會兒他才幾個月大,行事基本靠本能,覺得害怕了,就無意識呼喚起了熟悉的人。
然後當天二半夜,他的阿公阿婆、住隔壁的三伯三嬸,還有附近所有被他記住過氣息的親戚們,都在這種“呼喚”之下,跟夢遊似的從床上爬起來,有志一同走到他屋前。
他還給大家排了隊,能站搖籃邊的就站搖籃邊,站不下的,就在外圍站一圈,一圈繞著又一圈。
被家長們包圍著後,安全感就出來了,於是他哼唧著眼睛一閉,慢慢安定了下來。
然後等太陽初升,到了他記憶裡,大人們要開始活動的時間了,他再哼唧著道一聲嬰語版的拜拜,送大家排隊回去睡覺。
最厲害的一回,是仸阿族十年一度的開大會,除了多勒齊這一支,他阿婆家的昆恩,還有另一支姓朵納南的人都來了。
臨到半夜,那黑影又來,彔白不安之下,小小聲哭了幾嗓子——
等細弱的哭聲一落,無形的波動圓環狀擴散出去,於是方圓一里內所有建築內沉睡的人,都動作劃一的翻身起床,然後駝著背彎著腿,耷拉著手臂,井然有序的踏上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