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問:“能明白啥意思不?”
彔白想了想,點頭:“明白。”
“明白就行。”
要老多勒齊說,在傷害只停留在口頭階段的情況下,這就是個“看跡”還是“看心”的問題,不論選哪個角度都不算錯,全隨事主自己喜歡。
你要擱百多年前,縣官老爺斷案的時候,就可以在律法之下,摻雜大量的主觀傾向——
什麼【法理容情,此花若開,我便留你一命】啊,什麼【本官不判你罪,但命你給三千人磕頭認錯】啊一類的戲轍,都是在這種大前提下出現的。
但現在社會不行了,沒有那種“濫用私刑”的土壤。
小事兒片警還能跟你和個稀泥,牽扯到死不死的,真的只能依法辦事,做了就是做,沒做就沒做。
老多勒齊並不像替他下什麼判斷,反而建議他:“你要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事兒,回頭找本《刑法》看看吧。”
“咱們不一定要覺得它對,但要曉得它怎麼用,對不?”
彔白覺得對。
但問題來了:眼前的小徐,撐死還能再苟五分鐘,值此生死攸關之際,他該到哪兒去買這本《刑法》呢?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大豬蹄子……
彔白碎碎念著堂姐的口頭禪,又給阿婆打了個電話。
老太太正在看電視呢。
聽聲音是個新播的劇,婆婆聯合小三,正惡狠狠的要逼大老婆打胎。
大老婆的配音有些耳熟,此時正聲嘶力竭的哭著,而彔白的阿婆,正式在這樣的BGM下,條理清晰的問了他三個問題。
第一:“你有沒有遇到過和他類似的人?”
彔白歪頭想了會兒,一模一樣的肯定沒有,但大體相似的可太多了,畢竟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小毛病一堆的普通人。
於是第二個問題:“那些人有沒有產生過類似的惡意?”
這個當然也是有的。
彔白大部分時間都把精神收束的很好,但早前沒經驗的時候,動輒便會不小心讀到他人的念頭。
那真是路遇八百個普通人,就能讀到有八百種不同的新念頭,而且好壞摻半,還時常交替出現。
所以就到了第三個問題:
“都是沒有被付諸過行動的惡意,你之前不覺得那些個人該死,今天又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該死?”
彔白撇了撇嘴,心想這次我“感同身受”,當然不一樣啊!
他沒回答,電話那邊的阿婆自然也沒再說話。
BGM陡然輕了一截,貌似是孩子成功滑掉了,女主正抽泣著哭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然後男主踹門登場。
“為什麼不回話?”
阿婆大概不太喜歡這個男主的演員,挑著他出場的時段才再次追問。
彔白皺眉抿嘴,還是沒說話。
“看來是有答案咯。”
老太太哼笑一聲,道這就行啦:“剩下的你自己想,不要耽誤我看電視……媽呀這個男的可算是下去了……”
彔白耳畔只剩一片忙音,半晌後,才啪的一下把手機扔開,氣呼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
“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惡意湧來的時機太巧,他真的是嚇到了,所以下意識的掙了一下!
就一小下!
“而且我也不是要殺他,只是不想救而已。”
彔白癟著嘴小小聲:“怎麼說的好像是我雙重標準一樣,對別人惡意的無所謂,對自己的就罪該萬死了……”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彔白到底是個很講道理的小孩兒。
於是他順著阿婆的邏輯,問了自己第四個問題。
即:如果自己當時沒有正好深入小徐老師的意識世界,只是置身事外的讀到了那股惡意,他會怎麼做呢?
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困擾的捧著臉想了一會兒。
其實一般情況下,他什麼都不會做。
哪怕惡意的物件是他自己。
畢竟要說心底惡意什麼的,阿唐對他的惡意就一直不少。
——有時是羨慕,有時是嫉妒。
——偶爾不想上班卻沒有假期了,還會在心裡情真意切的祈求老天,希望彔白能生個大病出個車禍什麼的,讓她輕快兩天。
唐萃能安安穩穩的當的他生活老師大半年,就是因為彔白從來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他“看”過很多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