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菀柔抽噎的聲音漸漸止息,呼吸越來越平緩。
「團團,你下午能不能再請半天假?」陸迦南開口打破了一片靜默。
「嗯?」江菀柔起身,抬頭看他,眼神裡卻是不解。
明明已經到了江南稻廠區門口了。
她用紙巾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沒事,我已經沒事了。我這就走,你也去上班吧。」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陸迦南灼灼的目光吸引了江菀柔的注意,「好不好?」
「你這個樣子,就像要蹺課的高中生。」江菀柔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是想要帶我逃課,去哪棟教學樓的天台散心嗎?」
「要蹺課嗎?」陸迦南發動引擎,調轉了車頭,重新駛向了大路。
江菀柔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工廠大門,「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吧。」
「順便說一下,我下午原計劃就是要外出的,所以我不算蹺班哦。」
「啊?那只有我?」
「趕緊請假吧,還來得及。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那就相信你一次吧。」江菀柔開啟車窗,風從縫隙裡吹進來,很快就吹乾了她臉上的淚痕,只是乾燥的痛感依然殘留在肌膚上。
「對不起。」陸迦南的道歉在風聲裡響起。
「沒事啦,我請假,不算蹺班。」
陸迦南見她露出似有若無的笑容,心臟又疼了一下。
女孩子早晚要當媽。陸迦南知道,是媽媽無意中說出的那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穿透了她。
歸根結底,卻是他的責任。
還是他追到倫敦的時候,酒店裡激情上頭而沒能抑制住的一晌貪歡,沒有採取任何保護措施。
那天,江菀柔風寒初愈又經過了長途奔波和日夜顛倒,並沒有料想到安全期的意外著床。
但是一切並非無跡可尋,江菀柔當時推遲的生理期和短暫消失的味覺大概都暗示了身體裡正在悄然發生的巨大又隱秘的變化。
又或許,種種徵兆早就顯明瞭這個計劃之外悄然受孕又匆匆消失的孩子從一開始就過於孱弱,以至於無法在媽媽的腹中健康地長大。
年關前後,無論在江南稻還是如園,驟增的工作都積壓得跟小山似的。
起初,江菀柔以為自己又是因為過度疲勞、內分泌失調而推遲了例假。
等到第二個月依舊如故,她意識到需要抽空去檢查一下的時候,例假不期而至。
但是出血量和以往相比並不正常。
在去醫院的路上,她從後視鏡裡瞥到了自己因為墜痛的小腹而一片慘白,似乎有力量從自己的身體裡不斷湧流出去。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就好了。
可是,醫院開具的診斷證明書不會騙人,白紙黑字列印出來的「妊娠早期自然流產」如同五雷轟頂,讓她瞬間希望自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
說不定真的只是一個夢,否則,她怎麼會完全沒有住院期間和那一週的記憶呢,身體上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麼確鑿的痕跡。
直到一個月後,她在家裡幫陸迦南整理書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他鎖在抽屜裡的診斷書,被極力扼殺的回憶才如山洪一般衝破了防護的大壩。
那個週末,陸迦南加班回到家裡。明明江菀柔在家裡,到處卻安靜得令人生疑。
他在書房裡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地板上望著窗外早就暗沉下來的天色發愣。
「地上涼,你不能坐在地上。」陸迦南趕緊將失神的江菀柔從地上一把拉起,「醫生說了,你不能著涼。」
「阿園,」江菀柔泛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迦南,「阿園,你喜歡小孩子嗎?」
「你怎麼了?」陸迦南扶住她肩膀的雙手不自覺地加緊了力道。
「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小孩子。我覺得小孩子很吵,我只要一聽到他們的哭聲,就會頭疼得像要爆炸。」江菀柔移開了目光,就像在自言自語似的絮叨起來,「我也不是很想生孩子,我的朋友們生完孩子之後有漏尿的,還有脫髮的,我不想那樣。」
「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生,」陸迦南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摟進了懷抱,「我有你就夠了。」
「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知道我的心思,」江菀柔的淚水像冬天裡的冰雨,無聲地穿透了陸迦南肩膀處的襯衫布料,「才選擇離開我的呢?」
「不是你的錯。」
「你說,他本來是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