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些了嗎?迦南迴來跟我們說你醒了,我們就想著去看看你。到了醫院,護士說你下午已經出院了,我們就順路過來了。」陸叔叔一如既往地慈祥,活像一尊佛陀。
「嗯,好多了,謝謝乾爸。現在能吃能睡,已經沒問題了。」
「那天你忽然倒下去,真是嚇死人了。」雲阿姨輕輕握住江菀柔的手腕,將她引到沙發前坐下。
空隙略窄,只能勉強擠坐在雲阿姨和陸迦南之間。
「謝謝你們特意讓迦南一起送我去醫院,大家都辛苦了。」江菀柔微微點頭致謝,不動聲色地向前挪了挪位置。
「那個,閨女啊,」一旁的爸爸面露難色地插進話來,「其實你乾爸乾媽今天來,是有事情要和你說。」
「我聽著急死人了,你就直接和孩子說吧。」媽媽端著茶水和茶點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將託盤放在茶几上。
江菀柔瞄了一眼腳邊堆著的大大小小的禮盒,淡然問道,「不會是來相親的吧?」
見周圍一時沒了聲響,她側過頭問一旁的陸迦南,「我猜錯了?」
爸爸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媽媽也停下了手裡正在拆封的茶點。沒想到話頭就這樣被兩個年輕人截了胡,兩邊父母緊張地盯著各自的孩子,將主場讓了出來。
「媽。」陸迦南右手越過江菀柔,朝他母親面前伸了過去。
雲阿姨這才反映過來,從手提包裡取出了什麼東西,攤開到茶几上。
一圈人紛紛伸長脖子,湊上去仔細圍觀。
絲綢的方帕裡躺著一張簇新的赭紅色名帖,江菀柔和爸媽一眼就認出,上面是外公的字跡。
--「茲盼陸家第八十代長孫陸迦南與江家第七十代長孫女江菀柔永結同心,克紹箕裘,光耀門楣,百年好合。」
另外還附上了二人的出生年月,一天不差。
「克紹箕裘?」江菀柔指了指中間的成語。
「就是繼承家業,日常不太用得到。」雲阿姨解釋道。
文縐縐的,翻成大白話就是願陸家和江家願結秦晉之好。
「這次江師傅一下子歿了,確實令人遺憾,」陸叔叔抬頭打量著對面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嘆了一口氣,「我們家的老頭子這幾天在家裡傷心得不得了,飯也不吃,他那個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不怕你們笑話,聽說了菀柔在靈堂上暈過去,老頭子就一直催著我們出門,囑咐一定要來看看未來的孫媳婦兒是不是安好。」
「這字,確實是我們老爺子的。不過現在娃娃親已經不合法了吧?」爸爸試探著迴旋的餘地。
「這個嘛,我們也曉得是老人之間自顧自的玩笑話。不過,我們兩家都是老朋友了。趁著這個機會,也來和你們商量看看。」雲阿姨繼續推拉。
陸老頭和江老頭當了一輩子的好朋友,關係好得能穿同一條褲衩。結果,江老頭這次沒個徵兆就突然間撒手人寰,連帶著陸老頭受刺激也病倒了,特特召回了身處國外的陸迦南,說是擔心自己哪天突然沒了,要提前交代以後繼承家業的事情。
「我爸去世之前,確實好幾次和我說過這件事。只是老人家年紀大了,腦袋不太清爽,我以為他隨口胡謅呢。」媽媽扶住額頭,太陽穴突突地疼。
要不是今天陸家人親自上門來,江玉芹或許也就忘了這茬。她隱約回憶起第一次聽老爺子提及此事,好像是在一年多以前。
當時,江逢霖老爺子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忽然大聲喊起了江菀柔的小名團團,嚷嚷著團團該和老陸家的圓圓訂婚了。
陸家和江菀柔平輩的孩子都是男生,哪兒有什麼叫圓圓的?
江玉芹只當是老爺子病得糊塗,並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後來又聽到了兩遍。所謂事不過三,她停下手裡忙活的家務,鄭重其實地問老爺子到底是哪個圓圓。
江逢霖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答道,「就是陸老頭的大孫子呀,和團團同歲的那個小子。」
「阿園?」
「對呀,就是他。陸家的酒樓不是叫如園嗎?陸老頭說了,長孫叫阿園,長孫女要叫阿如。」
江玉芹第一次知道陸老頭的長孫陸迦南的小名是阿園。
「多好啊,和我們家團團連起來就是團團圓圓。」
「您這兒亂點鴛鴦譜呢。」聽著老爺子的信口胡謅,江玉芹繼續忙起洗衣曬被,轉身就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在殯儀館裡,見到陸家夫婦帶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來弔唁,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