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張永明在場,秦觀瀾的話並沒有全部說完。
但他知道,李卯絕對能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果然,在聽到這句話後,李卯鼻唇間溢位的白霧都停滯在了空中,不再飄動。
見李卯態度鬆動,秦觀瀾立刻給張永明遞了個眼色。
還因小結巴剛剛提出的條件,而驚魂未定的張永明當即會意,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份合同,放在桌面上,顫顫巍巍地推向李卯那側。
雖然張永明在柳城開設賭場多年,但他只是管理自己明面上的公司事務。
這些見不得人的產業,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去辦。
比如推朱櫻下樓的那個領頭的男人,張永明手底下的每家賭場都有這樣一個小頭目替他打理。
只要有錢,就能讓這些生活在灰色地段的人心甘情願的替他們賣命。
而真正的操手,只需要坐在幕後,點清那些沾了血的鈔票足矣。
所以張永明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李卯這種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尤其對方還點名要自己的命。
生意場上的那些勾心鬥角,和近在咫尺的生命威脅,可完全沒有可比性。
他倒是也想過多僱些保鏢保護自己,或者乾脆找人做掉李卯,讓自己睡個安穩覺。
但查到殺人放火的是李卯,那個秦觀瀾手底下最滿意,但是後期銷聲匿跡的拳手,張永明還是多長了個心眼兒,知會了李卯這個主子一聲。
沒想到秦觀瀾只是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問他有信心僱來的人就一定能殺掉李卯嗎?
或是一輩子都能活在一群保鏢的視線之下,永遠不給李卯可乘之機嗎?
張永明上有老下有小,最重要的是還有花不完的錢,他才不想死,他也最怕死。
經秦觀瀾這麼一說,他心裡就更害怕。
想到秦觀瀾也算是李卯的老闆,自然有辦法壓制李卯,於是他便苦哈哈的獻上了自己忙活半天,才從金蘭國際手裡搶過來的專案,請求秦觀瀾從中講和,把這事情給了了。
其實秦觀瀾還真看不上一個專案的那點收益。
但想到那天登上拳臺的李卯,想到這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假殘了這麼多年,寧願當個最底層的打手,每天靠著一些雞毛蒜皮瑣事收入,也不願意為他所用。
還有那個闖入地下娛樂城的萬家少爺。
是他給了李卯信心,讓李卯覺得自己有了新的庇護所,哪怕不用在拳臺上賣命,也能安穩度過下半生了嗎?
秦觀瀾覺得,正好可以藉著這個契機,給李卯敲敲警鐘。
讓他明白,能讓他當李卯的,只能是他秦觀瀾。
而他李卯,一輩子都不能踏出柳城的地界,不然就會像過了零點的鐘聲,還未歸家的灰姑娘,甚至更慘,連姓名都會跟著煙消雲散。
他是不敢招惹萬家人,畢竟出了柳城,他秦觀瀾也得夾起尾巴做人做事。
但這不代表,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瘋子。
秦觀瀾出於自己的考量與目的,應下了這碼事,並且讓張永明把倉庫那件事處理好,再準備有足夠誠意的錢,最重要的是他要拿出名下的幾家賭場,轉讓給李卯。
這也是秦觀瀾的第二個目的,藉機削弱最近勢頭正盛的永明集團。
但他不能以自己的身份謀取太多,轉到李卯的名下,李卯又是為他所用,牽掛越多,關係網越密,李卯想脫身也就越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張永明強裝鎮定道:“李卯兄弟,你看秦總也解釋了,現在的局面確實都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再繼續下去,也是兩敗俱傷,就算你拿走了我的命,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改變不了了。”
“這是我名下三家賭場的轉讓合同,再加上這兩百萬現金,足夠你下半輩子瀟灑快活了,何苦抓著一件事兒過不去呢?你說對不對?”
張永明的態度還算誠懇,姿態也放的夠低,開的條件也確實誘人。
但李卯連低頭看看合同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慵懶的靠坐在凳子上,在兩人的注視下,慢悠悠地抬起右腿,搭上左膝,腳尖毫無緊迫感的隨意輕擺著。
碰了壁的張永明再次看向秦觀瀾。
秦觀瀾鏡片後的鷹眸始終鎖定在晃著腳抽菸的李卯身上,他沉聲喚了句,“李卯。”
這兩個字被包含在內的威脅,充斥的沉甸甸的。
李卯瞥了眼秦觀瀾,這才不情不願地拿起桌上的合同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