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枝默了默,謝承禮的確不喜歡醫院,大概和他的父母有關,平時他即便生病,也都是自行吃藥或者讓家庭醫生過來。
在尤枝的印象中,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住院。
「我先上去看看他吧。」尤枝最終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提著保溫盒快步朝樓上走去。
謝承禮所處的獨立病房在二十五層,整層樓只有他一個病人,空曠又安靜。
消毒水的味道直衝人的鼻腔。
當看見謝承禮的時候,尤枝有些明白程意口中的「折騰自己」是什麼意思了。
現在的謝承禮,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甚至有一股形銷骨立的感覺,五官也越發立體深邃,冷漠又清貴,帶著股觸目驚心的孱弱美感。
即便在病床上,他也沒有閒著,戴著金絲眼鏡看著電腦螢幕,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手背上,暗紅的傷口格外刺眼。
而不遠處的茶几上,還放著兩個沒有開啟的酒店餐盒。
尤枝安靜地上前,將保溫盒放在病床旁的矮桌上。
「我不餓。」謝承禮的嗓音沙啞又漠然。
尤枝頓了下:「……嗯。」
話落的瞬間,謝承禮的手猛地僵在了鍵盤上,許久緩緩轉頭朝她看了過來,目光定在她的臉上再沒有移開。
而後,尤枝看見他的眼眶隱隱泛了絲紅意。
他沉默了很久,從唇齒間艱澀地擠出了她的名字:「尤枝。」
看見這樣的謝承禮,尤枝有些愧疚:「你狀態不好,為什麼不和我說?」
謝承禮啞聲應:「你會放下工作來看我嗎?」
尤枝的睫毛微顫,抿了抿唇沒有回應。
謝承禮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眸光暗淡下來。
所以,他不想讓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累贅。
「醫生說你從上午到現在一直沒吃飯?」尤枝看著他消瘦的臉頰,又問。
謝承禮看著她手邊的餐盒,「嗯」了一聲。
尤枝頓了頓,看向他的電腦:「你還要繼續辦公嗎?」
謝承禮卻有些怔忡,他想起很久之前,她逕自將他的電腦合上,拉著生病的他休息的畫面。
許久,謝承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尤枝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類似期待的情緒。
她猶豫了會兒,見他沒有點頭,將筆電搬到一旁,又開啟餐盒,將白粥和魚湯拿出來。
謝承禮嗅到香味時明顯愣了下,原本暗下去的雙眼再次升起微弱的光芒:「你親自做的?」
他記得這個香味。
尤枝沒想到謝承禮的鼻子這麼靈,點點頭:「煲的時間短了些,魚湯可能沒有很入味。」
謝承禮覺得自己此刻大概真的有些不值錢,比如她四五天的時間,只來看了他一面,煲了一份湯,他就已經有些剋制不住自己的雀躍了。
謝承禮拿起湯匙,下秒想到什麼:「你吃了嗎?」
「臨下班前,以為還要加班,就提前吃了。」
謝承禮攪弄著濃湯的手微頓:「所以,我只是湊巧。」
尤枝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謝承禮再沒繼續這個話題,舀起湯就要品嘗,手卻突然一顫,湯匙掉進濃湯中。
「怎麼?」
謝承禮垂下眼簾:「傷口又疼了。」
尤枝看了眼他手背上的傷口,想起他剛剛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動的畫面,只是到底是自己這個當「女朋友」的理虧:「我餵你?」她試探著問。
謝承禮神情一滯,他原本只是想讓她關心一句而已,沒想到她會說餵他。
他點點頭:「嗯。」
尤枝端起湯,就著坐在床邊的動作,安靜地舀起一勺湯餵給他。
謝承禮認真地凝望著她的眉眼,湊近上前將湯喝了。
一勺湯,一勺粥,配合得格外默契。
直到湯和粥都見了底,尤枝正準備將保溫盒收好,謝承禮突然說:「還有東西沒吃完呢。」
尤枝看了看剩下的殘留的細碎魚肉和魚刺,無奈地合上蓋子:「剩下的不能吃了。」
謝承禮緊抿薄唇,看著她將保溫盒重新放回紙袋中,神情緊繃:「你要走了?」
尤枝沉默了幾秒鐘,看了看時間:「等你吃完藥吧。」
醫生說,吃藥時間在餐後半小時。
謝承禮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