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沉入到公司的事中還好,夜深人靜時, 耳邊似乎總能聽見無聲又刺耳的耳鳴聲,直到來到尤枝的樓下, 看著她房間的燈光,以及偶爾在燈光裡出現的人影, 才勉強平和下來。
理智告訴他, 找到癥結, 對症下藥。
謝承禮也是這麼做的,在找到癥結所在前,他從沒想過現身。
今晚,在看見那輛卡宴停在小區門口時, 謝承禮也只覺得眼熟,並沒有在意。
直到那輛車一直沒有駛離, 謝承禮後知後覺地想起, 這輛卡宴就是尤枝對他說那番話當晚, 送她回來的那輛車。
直覺告訴他,尤枝就在車上。
他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 足足有半個小時。
這半個小時裡,謝承禮一遍遍地想起尤枝說的「她會結婚生子」這句話。
那晚, 這輛車送她回來,她就迫不及待地與他劃清關係。
今晚,她在這輛車內停留這麼長時間……
直到半個小時過去,車門開啟,尤枝下了車,和身邊的男人說說笑笑地朝這邊走來。
路燈熄滅,只能勉強看清輪廓,但也能感受到,女人的腳步是輕鬆的。
謝承禮想起尤枝說的「她會結婚生子」,和眼前的畫面逐漸重疊。
當看見那兩個輪廓以一個半擁的姿態交疊,他原本緊繃的理智驟然斷裂,面無表情地開了遠燈,走上前。
卻在看清男人的長相時頓住。
這一瞬間,謝承禮想起程意當初開玩笑的那句:裴然好像是不少電影人的偶像啊,你就不怕尤枝妹子也……
那時他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甚至對程意的猜測嗤之以鼻。
可如今,讓她這麼放鬆、屢次送她回家的人,就是他忽視的裴然。
「謝先生,好久不見。」裴然在短暫的意外過後,人已經恢復如常,噙著笑點了點頭。
尤枝緊抿著唇,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謝承禮的神情逐漸冷靜,他看了眼裴然,又看向一旁的尤枝,察覺到她避開的視線停頓了兩秒鐘,而後緩步走上前,無聲地打破那二人並排站立的畫面,形成了詭異的三角。
謝承禮扯起唇角:「還要謝裴先生送尤枝回來。」
尤枝眉頭緊皺,剛要反駁。
裴然笑了一聲,「謝先生謝不著我,畢竟,是我想送尤枝回來。」
尤枝微怔。
「哦?」謝承禮揚眉,明明在笑著,偏偏帶著陰鷙的痞氣,他微微側首:「聽裴先生的話,似乎還有其他意思?」
裴然看了眼尤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據我所知,尤枝和謝先生沒什麼關係了,謝先生以什麼立場謝我?」
謝承禮的目光陡然幽暗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唇角的笑反而越發和煦:「幾年前和裴先生的團隊合作時,就聽說過裴先生和初戀的故事,放在電影中,也著實感人肺腑。」
裴然的神色微斂,迎著謝承禮的視線,聽著他近乎挑釁的話,倏爾開口:「謝先生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所說的初戀,不是尤枝?」
話音落下的瞬間,遠處的路燈突然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昏暗的道路驟然明亮,在冬天的夜色中交相輝映。
尤枝臉上的錯愕與驚詫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短暫的沉寂後,謝承禮嗤笑:「你開什麼玩笑。」
裴然轉頭看向尤枝震驚的神情,目光中如帶著閃爍微光,隨後他看向謝承禮:「謝先生,六年前,在秦市的人,從來不是隻有你。」
謝承禮的笑僵在唇邊,目光中甚至露出淺淡的迷惘,很快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他審視地看著裴然,卻在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認真。
秦市的那些事,少有人知道。
尤枝的心事,也一直藏得很好。
可是此刻,被裴然這樣坦然地說出。
他沒有撒謊。
謝承禮看向尤枝,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了她剪短的及肩發,想要問她知不知道這些,想看她的態度,卻在看見她呆呆望著裴然的表情時頓住,心臟不受剋制地緊縮了下。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尤枝終於看向了他,短暫的停頓後,她低下頭不再看他:「謝承禮,你放過我吧。」
謝承禮怔怔地望著她,良久突然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尤枝仍站在原地,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開車門、關車門的聲音,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