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裡。
隨著陳昊的話說完，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顧炎武站在旁邊，不易察覺的朝後退了兩步。
他在心裡暗暗的盤算：“從我出聲示警，到門口的警衛員衝進來，最多需要十秒鐘，桌上的這個沙盤看起來很堅硬，我只要第一時間拿起來擋在軍長前面......”
不管他在盤算什麼，坐在桌邊的兩個人卻是互相對望著，臉上都沒有任何的表情。
半晌。
就在顧炎武沉不住氣，想出聲示警時，李定國幽幽的嘆了口氣，開口說話了。
“我記得，當時是崇禎四年......”
“我那年只有十歲，父母兄弟姐妹全都餓死了，我在家裡餓的也實在受不了了，出來找吃的......”
“當時兵荒馬亂，我既要躲著亂兵，還要躲著想吃人的歹人，好不容易找到些樹皮草根，最後還被人搶了去......”
“眼看著，我就要餓死了，是八大王救了我，又收留我當義子！”
“當時，我就想，只要八大王給我口飯吃，他讓我幹啥，我就幹啥，他讓我殺誰，我就殺誰......”
“不單單是我，其實整個所謂的反賊，誰不是這麼想的呢？”
“後來，就跟著他一路打，一路殺，打完明軍，打韃子，直到八大王當了皇帝......”
“八大王稱帝的時候，我高興壞了，我覺得咱們窮人有盼頭了！”
“當初，八大王能救下要餓死的我，也一定能帶著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是後來，只能說我錯了，錯的很離譜......”
“再往後，八大王死了，軍中大亂，我們四個人是八大王的養子，商量了之後決定一起歸順永曆皇帝，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覺得咱們大好男兒，總不能去投韃子吧......”
“可是，後來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孫可望那廝，到了這步光景，竟然心裡想的不是殺韃子，而是自己當皇帝......”
“為了解決他，原本還有一絲希望的朝廷，徹底失去了和韃子抗爭的實力，如果不是陳小子你，說不定我們此刻，還在緬甸那地方打轉悠......”
“這次從福建過來，臨行前有人勸我，說你這次對我是請君入甕，只要我來了就走不了了......”
“我這個人沒念過什麼書，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
“我只是想和你說，如果陳小子你是想和孫可望那廝一樣，只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阻止你.....”
“如果，你能帶著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無論是誰想攔著你，我老李第一個不答應......”
起先，顧炎武的手緊緊的攥住了桌上的沙盤......
可是後面，他慢慢的鬆開了，最後甚至神態輕鬆的走上前，替李定國續起了茶水。
陳昊什麼也沒說，只是臉色同樣的沉重。
歷史書上，每每描繪起古代的農民起義，總是翻來覆去這樣分析，那樣分析，最後還會總結是什麼什麼侷限性，導致起義不成功......
實際上，這些起義軍也好，叛軍也罷，求的只不過是有口吃的，有個地方安身罷了。
“晉王，請隨我來！”
等李定國說完，陳昊沉默了半晌，站起身來對著他說道。
李定國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起身跟在了陳昊後面。
顧炎武猜到了些什麼，卻也不揭破，同樣默默跟在身後。
三個人從指揮部出來，一路順著院落走到了後面的宿舍區。
這邊是軍部人員的住處，陳昊平時也住在這裡。
走到最邊上的一處房子，陳昊掏出鑰匙開啟了房門。
這是他的住處，外間是會客室和辦公室，內間是休息的地方。
陳昊轉過身，對著李定國笑了笑：“晉王請吧！”
顧炎武在身後，同樣笑了笑：“晉王殿下，這可是請君入室了，不知晉王敢不敢進啊？”
雖然有些激將的味道，卻是沒了之前的火藥味。
李定國坦然一笑，直接邁步朝著裡面走去，顧炎武跟在身後，開啟了窗戶，讓陽光透了進來。
會客室並不大，除了幾張木椅，就是一張辦公桌，桌上散落著一些檔案。
最醒目的，是迎面牆上的一幅巨大山河圖，還有旁邊的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