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辰嘴巴張了張,半晌後,他低頭苦笑道:
“螻蟻尚且偷生,苟延殘喘雖屈辱,但能不死,誰想死呢?”
“我們雖不悔當年的獻祭,但也不想就此放棄了,在原地等死,也想著破解這場劫數或說宿命。”
“但要找出破局之法,就得活著……”
青帝一族不是神淡如菊,也不是慫,而是如今的他們保住自身都難,哪有心力再去與外人爭奪什麼?
青嫵聽著揉了揉眼角,麻木不仁道:“行叭,不用說了,再說我良心都要長出來了。”
炎婪側目:大侄女你還有那玩意兒?
“先回去吧。”蒼溟開口,看向太辰:“他如今的情況,要當好些天的廢人。”
炎婪嘖的了聲:“真是白把自己折騰一通,你說你擄人前,就不能先打聽一番?”
太辰想哭。
事出緊急,他又太忌憚剎剎陛下和蒼溟太子了,不然也不會在這事兒上犯迷糊啊。
此番算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太辰被帶回去,安置在鎮國侯府上。
很快,穆傲雪也聞訊趕來,在聽完事情經過後,她沉默了下去。
神君太一,是她丈夫?
“我過去在天上從未見過這位……太一神君。”穆傲雪聲音有些飄搖,她的眼神漸漸凝出焦距,看向青嫵:“我想見一見太辰。”
青嫵頷首,雲錚主動請纓:“娘,我帶您去。”
母子倆走後,炎婪本也想溜的,只是剛要轉身,就被小妙驢咬住褲腿。
“還我蘿蔔!”
炎婪:“……”
老子都拔毛賠償了,咋還記得你那蘿蔔!
“還還還,鬆口,哎喲!咬著肉了,你個大饞丫頭——”
青嫵忽略院中的鳥飛驢跳,看向蒼溟:“你瞭解太一嗎?”
“不曾見過。”
“連你都沒見過他本人?”青嫵是真驚訝了。
蒼溟頷首:“據說太一神君乃是青帝親自教導,若沒有出變故,青帝神隕後,他將會接任其位。”
“他很厲害?”
“天帝很嫉妒他。”
青嫵笑了:“那看來是真厲害了。”
青嫵想到了記憶裡那個阿爹,是個沉默寡言的,比起梵幽,對方顯得要木訥些。
也沒有北叔那般不苟言笑。
可即便不說話,青嫵還記得那如山般厚重的愛。
在她為人的短短十二載時光中,那個男人就像沉默的高山,給了她強大的安全感。
“你想見他。”蒼溟聲音篤定。
青嫵嗯了聲,沒有反駁,“想見的。”
蒼溟看了她一會兒:“你剛剛不止想見他。”他頓了頓,“你在思念梵幽府君。”
青嫵沒回應,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眼神淡淡的,似在神遊天外。
人間十二載親緣,尚且讓她放不下,成了她的執念。
更何況是梵幽那老東西呢。
那聲遲遲未能叫出口的‘阿父’,永遠是她的遺憾。
“我有時想過,我上一世歷劫後,始終放不下這段親緣,或許是因為,那時我僅僅只是雲青嫵,只是人間尋常的一個小丫頭。”
“沒那麼多責任和包袱,只需像普通孩童那般,承歡膝下,肆意自由的享受著親人的寵愛便行了……”
青嫵幽幽道:“過去的我以為,身為雲青嫵時的我,與身為阿羅剎天時的我,所擁有的親緣是不一樣的。”
“其實哪有什麼不一樣,只是我愚蠢的要將這份情也分出黑白來罷了。”
“對鬼神長久的壽數來說,人間這樣一段‘親緣’短暫如煙花,反而顯得彌足珍貴。”
“我自大的忽略了身邊其他的親人,我自大的以為,老東西能長長久久的陪著我。我又自大的以為,我與梵幽間的親情排在了所謂的責任之後。”
“直到他死了……”
青嫵平靜的說著,有些恍惚,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青嫵偏過頭,看著身邊的男人。
這一刻,對方給她的感覺,是蕭沉硯,也是蒼溟。
只這一刻,青嫵忽然不想去計較那麼多。
她挪開視線,長長吸了一口氣。
“我想我阿父了……”
好想好想。
蒼溟垂下眸,他也想到了自己為人時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