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近鄉情更怯,遠歸的遊子心中忐忑不安,在家的爹孃總會興奮又緊張。
隆慶皇帝有些魂不守舍,對每一個來彙報工作的臣子都拉幾句家常——
“你兒子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惹你生氣?我兒……”
三句不離“我兒”,很快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帝對任性的太子很滿意。
這有什麼問題?
烏鴉都覺得自家孩子最漂亮,黑得五彩繽紛。
有幾個想不開的,說了幾句太子不該順路跑那麼遠,讓父母擔憂是不孝。
皇帝琢磨,看來太子還沒有完全征服大臣,否則怎麼還會有人說他的壞話?
總而言之,無論是旁人的誇讚還批評,在皇帝眼中都是我兒最優秀。
這日,太子的儀仗剛到京城,就被接進宮中,呂調陽作為總領南巡大臣,還有收尾的工作……比如說安排正親町的住處、接下來還有個獻俘儀式。
晏珣可以直接回家。
他伸伸懶腰,對隨行的侍從說:“兒郎們!回家!”
各回各家!各找各爹!
就算三十歲,有爹在他就是少年!男人至死是少年!
……
朱翊鈞帶著一箱箱的禮物,興高采烈地回宮,誰知剛回去就遭遇一個下馬威。
“殿下,娘娘知道你沒有向皇上請示私自出海很生氣,說讓你在這裡跪著。”太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
“母妃?”朱翊鈞瞪大眼睛。
“是。”
陳皇后很想得開,對皇子公主素來慈愛,不肯做惡人。
聽到是生母的命令,朱翊鈞無奈又失望,老老實實跪下。
……希望父皇收到訊息,快點來救我。
他跪在地上的時候,恍惚隔著時空看到另一個自己,總是這樣被母妃罰跪。風吹落葉、寒冬酷暑,少年胖子孤零零跪著,母妃說是為他好。
想到特意給母妃準備的珍珠、珊瑚,朱翊鈞鼻頭一酸,眼淚湧了出來。
皇帝知道今日兒子回來,但碰巧有關於黃河秋汛的奏摺,緊急召內閣和工部官員進宮商議。
太監知道國事要緊,也不敢進去打擾,只好耐心在外頭等著。
他是看著太子長大的,也心疼太子,心想李貴妃腦子糊塗了。
傳到外頭去,固然有人會說李貴妃賢良,對兒子要求嚴格、愛子之深為之計長遠。
可是,會傷了太子的心。
再說,有皇上和陳皇后在,還輪不到李貴妃來罰太子。
終於等到殿內的會議結束,大臣們見太監急急忙忙進來,都猜到是太子進京了。
工部尚書朱衡笑著說:“皇上日盼夜盼,殿下可算回來了。不知胖了還是瘦了?”
皇帝笑道:“胖瘦都不要緊,我猜他肯定高了、黑了。”
眾臣說笑著告退,皇帝站起來,徑直回後宮……他早就吩咐下去,接到太子就送去李貴妃那裡。
為了太子去倭國的事,李貴妃憂心忡忡,掉了好些眼淚。
該讓太子好好安慰他母親。
太監連忙跟上,稟報:“娘娘知道太子回來,沒有讓他進屋裡,罰他在園裡跪著。”
“什麼?!”皇帝又驚訝又生氣,連忙讓人先去把太子扶起來。
李妃……這是搞什麼?
皇帝很喜歡李貴妃,此時也覺得李貴妃做得不對。
皇帝趕到李貴妃宮中,見朱翊鈞已經坐在一張椅子上,低著頭。
李貴妃在旁邊冷著臉說:“你還委屈嗎?你長大了,耍太子的威風,母妃管不得你!那些大臣也縱容你!倭國是你該去的嗎?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母妃怎麼辦?”
說到這裡,李貴妃聲音哽咽,眼淚唰唰往下掉。
她沒有皇帝的心那麼大,聽到兒子巡去倭國還笑得出,到處跟人誇兒子勇敢。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擔心兒子的安危。
朱翊鈞是她的長子,是所有弟弟妹妹的長兄,怎麼可以如此任性不負責任!
“把你的頭抬起來!”李貴妃呵斥了一句。
她更氣惱的,是呂調陽和晏珣、陸繹這些人,慫恿著太子玩得野。可是她不能說外臣什麼,只好把氣出在兒子身上。
至於田義這些人,慢慢再責罰。
“好了!”隆慶皇帝走進來,擺擺手讓眾人免禮,和煦地說:“兒子沒回來,你日日懸著心。現在他回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