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昭確實是喜歡看猩猩舞,但看別人跳和自己跳是兩回事。
一片詭異的沉默中,足利義昭忽然閉上眼睛呢喃:“噩夢!我在做噩夢!退散!退散!”
如此自欺欺人的幼稚舉動,令人窒息。
噩夢總有醒來的一刻,現實卻殘酷得令人無可奈何。
屋內的鼓聲越來越歡快,是誰在笨拙地跳舞?是誰在大笑,誰在掩面哭泣?
……
倭國最西端的五島列島,距離松江府最近,過去是倭寇和海盜的巢穴。
這幾年因大明開海,這裡又成為海商的中轉地,物資和訊息在此集散流通。
今年,受倭國內部戰亂影響,不斷有大量亂兵和平民從海路跑到五島。
他們有的說起去年京都被攻陷時,十河一族被驅逐出京。
“十河存保跑路的時候,帶上了患病的足利義榮。他公開宣稱,足利義昭是‘偽將軍’,他手中的足利義榮才是真將軍。”
“聽聞足義利昭投奔織田信長。十河永保說織田信長暴虐,號召各路軍隊早日攻入京都,將亂賊驅走,上安天皇、下撫四方……”
“時局亂成這樣,真是不像話!大明和西洋的商船都不敢來,連我們的生計都受到影響。”
五島上流言四起,有的人計算著時間,說織田信長肯定已經上京了。
有人期待織田信長獲勝,有人期待其他家族趕走織田信長,進京重整秩序。
進京的勝利者究竟是誰?
又過了幾個月,逃難的人越來越多,謠言更是五花八門。
某一天,竟然有人說大明的軍隊長驅直入京都,跟天皇和足利義昭達成協議。
“我親眼看到的!天皇陛下在臨時搭起的高臺前發表《請罪宣言》!他說,他說……”此人說著,掩面哭泣。
“說什麼?”其他著急地問。
“陛下說他是人不是神,日本也不是神國。”
周圍頓時一片譁然,如沸騰的水。
“你胡說!你是內奸,傳謠言!”
“明軍進犯京都,五島怎麼會不知道!”
有人死活不肯相信這麼可怕的訊息,寧可自欺欺人是謠言。
在一片混亂中,有人大聲說:“是真的!明軍從耽羅島出發,跟北邊佐渡島的駐軍匯合。你們不信,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們就是躲避國內的戰亂躲到五島來,現在誰敢回去啊?
不知誰率先大哭:“五島距離大明很近的!”
太近了!
順風的話,幾天時間就能到松江府。從前這是倭國的優勢,可以來去如風。現在卻成了劣勢。
“逃吧!明軍若是返回,可能會經過五島。兩國開戰,沒有人是無辜的!”
逃?往哪裡逃?
“去投奔安世大人,他跟明國的關係好,我們去給他挖礦,應該能活下去吧?”
倭寇造孽多年,他們自己心虛,覺得明軍一定會以牙還牙。
事到如今,只想活下去而已。
京都的變動一下子傳遍五島,又透過停留在此的海商向外傳播。
在此貿易的謝秉忠聽到訊息先是震驚,隨後狂喜,餘姚謝氏被洗劫的珍藏終於有機會重回故土嗎?
將來他們死了,總算有面目見列祖列宗!
他連忙帶人回松江府傳信……幾天之後,訊息也傳到松江府。
……
“真的假的?”徐璠幾乎原地跳起來。
年過不惑的他,經歷過徐家的樹倒猢猻散,已經明白世事無常,本以為再沒有什麼能讓他震驚。
可明軍長驅直入京都,還是讓他差點下巴脫臼。
“比珍珠還真啊!”謝秉忠說,“之前我家不是派了一批人到安世那裡,幫助教化民眾嗎?他們傳回的訊息,絕無虛言。”
“可是,朝廷還沒有收到正式的捷報。”徐璠遲疑。
謝秉忠說:“朝廷沒有對外公佈,但肯定已經收到訊息。畢竟,耽羅島離山東不過兩三天航程啊!”
徐璠嘆了口氣,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若還是小閣老,這場註定載入史冊的戰爭,一定能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
比如說,去倭國做欽差,他就是很合適的人選。
“今年全部人的目光都在太子南巡上面,關於出征倭國,影影綽綽也有訊息,但沒有大規模派徵軍餉,大家也就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