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年用一個父親的愛心和耐心,讓晏珣找回了缺失的親情。
那麼,其他感情呢?
“被你認可的朋友,你向來是用心到極致。也許一開始,還會讓人感到不習慣,但他們終究被你的誠意打動。”晏鶴年說。
晏珣在剛做“兒子”的時候,顯然用力過猛,他與朋友交往,其實也有這個毛病。
噓寒問暖、細心周到讓人覺得虛偽。
疑心重的人會想:他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是不是覬覦我的權力?錢財?總不能是饞我的身子?!
辣塊媽媽的,嚇死老子!
漸漸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晏珣的態度一如既往,卻從不主動索取什麼。
你有權有勢是你的事,我靠自己奮發向上。我與你交往,是因為我們是一個精神層次的人,但絕不是謀劃你什麼。
虛偽到極致就是真誠。
“阮瑛、皇帝……甚至汪德淵,都是心思重、心眼多的人,他們能被你打動,就是因為你用心到極致的傻氣。”晏鶴年又驕傲又好笑。
晏珣:“……怎麼能說傻呢?我不謀劃他們的權勢和錢,只要他們的感情。”
靈魂割裂的那些年,兩個晏珣都是不完整的。
他想要獲取各種缺失的感情,成為一個完整的、真正的人。
“你要的是感情,比權勢更難啊!”晏鶴年笑著感嘆。
要蠢人的感情不難,偏偏晏珣要的是最聰明、疑心病最重的那些人的感情!
晏珣微微有些得意,他確實是把難的事情先做好了。
莫非這就是傻人有傻福?
被老爹帶偏了。
晏鶴年話鋒一轉:“你敢要友情,為什麼拒絕愛情?先別否認,爹知道你。”
“呃……”晏珣沉默片刻,誠實地說:“我看那些至交好友,一旦翻臉不認人,就能打得你死我活。我與朋友交往,將來若是互毆,也沒有心理負擔。若是妻子,我總不能去打她?”
汪德淵、阮瑛、王錫爵、申時行、平安、海瑞、小四小五小六……還有朱載坖,若是負我在先,就別怪我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半夜鬼敲門!
哼哼!
“……朋友翻臉就能打得你死我活?你跟誰學的?”晏鶴年問。
是受了誰的不良影響?
晏珣說:“高拱和張居正啊!他們當初關係多好啊,一個是國子監祭酒,一個是司業,常常約著一起爬西山,看漫山紅遍,相約未來一起振興大明……”
他們作為國子監的正校長和副校長,經常翹班爬山吟詩作畫,反正當時的大領導嘉靖皇帝也不管。
“現在他們還能一起共事,但誰都知道他們不僅心不和,連面都不和。”晏珣說。
華亭徐家倒臺的時候,高拱問張居正:“朝野傳聞,你處處維護徐華亭,是因為收了他三萬兩銀子。”
這個指控用心險惡。
收沒收,誰說得清楚?要整你的時候,說你有就有,不信抄家試試!
張居正當時的反應,先是震驚,隨後當眾激動大哭,站出來發重誓,若有此事,願受國法制裁!
這一番鬧劇震動整個內閣,連釣魚佬皇帝都覺得張居正有點可憐。
高拱只能假惺惺地安慰:“謠言嘛!你別激動啊,我也不信的。”
張居正暫且逃過一劫。
晏珣提起這件事,唉聲嘆氣:“可惜當時我還在寧波,沒有現場看他們的表演。”
吃瓜吃瓜,咔嚓咔嚓。
學著點啊!
首輔和次輔只演示一次。
“在權勢面前,友情如此不堪一擊。”晏珣感傷。
晏鶴年:“……也不是所有朋友都這樣的。”
“還不止呢。”晏珣露出滄桑的笑容,“若現在不是隆慶七年,而是萬曆元年,高拱要倒大黴。”
給張居正找到機會,他也會毫不留情致高拱於死地。
也許一開始只是政見和立場不同,想把對方趕回老家種地,但在一次次的明槍暗箭互毆中,變得不死不休。
歷史上,萬曆元年發生了一起“王大臣案”……有個叫王大臣的人假冒太監,藏著刀劍意圖潛入宮中刺殺皇帝,高拱被指控為幕後主使。
這起案件,後來有人說是馮保策劃,有人說是張居正,或者是他們合謀。
高拱被指控謀害萬曆皇帝!
這個罪名可謂毒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