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另一頭,楊仲澤登上官船還在嘀咕:“汪德淵那人,平日一起玩千好萬好,最後一面都不來見,可見富家子不可交。”
一個冒失的小廝從後面撞過來,害他險些摔到甲板上。
楊仲澤的書童喝問:“你這人怎麼回事?”
小廝嗓音沙啞:“老爺饒命!饒命!”
“算了,我沒事。”楊仲澤扶著腰,“你有沒有撞疼?下次小……”
他一邊說一邊看過去,猛然瞪大眼睛:“汪德淵!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嘿嘿~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還說我不可交,就要撞你一下!”汪德淵一臉欠揍的笑容。
“你這是什麼打扮?為何出現在此?”楊仲澤問。
“我混在黎大叔的夥計中上船,蹭你的官船回家,你不會不允許吧?”汪德淵問。
楊仲澤將信將疑,蹭船用得著改頭換面?
似乎看出他的疑問,汪德淵說:“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啊!你這幾天見人就哭,我都知道。”
楊仲澤信了,還挺感動。
可是船過高郵,汪德淵不下船。
他振振有詞:“我是南京國子監的監生,這次要去南京坐監。”
楊仲澤又信了。
然後到了南京,汪德淵還要跟著他。
“你到底想怎麼樣?”楊仲澤著急,“我是去寧德啊!現在那裡是戰場,不知道什麼情況!你給我去南京坐監!”
汪德淵笑眯眯地說:“我隨黎大叔去江西啊!他在鄱陽湖水寨有一點小買賣,過去結賬。等送你到寧德,我跟著他走。”
“我不會再信你。”
“試著再信一次嘛!”
“你不說實話,半次都不行。”楊仲澤甩著袖子,“承蒙汪氏族學教導,我才有今日。你若因為我發生危險,我以後有什麼臉面回高郵?”
汪德淵撓撓頭,商量著說:“我去給你做師爺。哪有縣令光身上任的?縣令一開口,師爺跑斷腿,你至少得有兩個師爺。”
通常縣令都會有一個刑名師爺、一個錢糧師爺。
紹興師爺名揚天下,就是專門給人做幕僚。
楊仲澤說:“我本來打算請,可是寧德那地方……不好坑人。我不坑別人,更不能坑你。何況,你是能做刑名還是能管錢糧?”
汪德淵笑道:“我比別人強。我有錢!汪家還有一些人脈!戰後重建寧德,有錢有人比什麼都有用。”
黎大也過來勸:“汪公子來都來了,小楊就讓他跟著吧!”
這世上最怕的就是“來都來了”、“孩子還小”、“都不容易”,楊仲澤能怎麼樣?
只能忐忑不安地帶著汪師爺上任。
……楊家列祖列宗真出息,請汪家的少爺給我做幕僚!
進入福建地界,往家裡送信難度大許多。
在這之前,汪德淵往各處寫信。
“爹孃,我會把當地特色菜的做法寄回去,再問問有什麼特產。《詩經》說,山有蕨薇,隰有杞桋。福建山中多蕨菜,寧德靠海,又多海鮮……”
“珣弟,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哪裡。我比你先一步跟倭奴短兵相接,你就喊我做哥吧!”
“老師……”
汪德淵的信躊躇滿志、興高采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遊山玩水。
只在信的末尾,他象徵性地表達愧疚:
沒有提前告訴你們,是怕你們擔心。以我汪公子的本事,就算深陷敵營也能成功脫身。
他們繼續南下,進入崎嶇的福建山路。這個地方啊,歷來是兵家不爭之地!
只有沿海倒黴,被倭奴侵擾。
信從驛站向高郵、京城送去。
眾親友看到他的信,又過去了好些時日,木已成舟無可奈何……
李開先不看信的末尾還好,一看險些翻白眼——深陷敵營是什麼意思?莫非打算去倭寇老巢彈琵琶?
女裝的那種?
“這京官真是一天都幹不下去了!我要南下,親自把他逮回家!”李開先找到晏珣,商量辭官大事。
他生平最得意的弟子的晏珣,最偏心的卻是少爺脾氣的汪德淵。
一來他跟汪三老爺是摯友;二來德淵是個尊師孝順的好學生。
晏珣安慰:“先生別急。戚家軍一出,倭寇如土雞瓦犬而已。”
李開先苦笑:“哪有那麼容易?整個朝廷,就你們父子對戚繼光最有信心,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