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士撞到晏鶴年,連忙道歉:“在下一時走神,對不住!”
晏鶴年笑道:“無妨!我也是看畫入迷,沒看到兄臺。”
雙方一打招呼,聽說都是今科考生,乾脆就湊在一起,邊走邊聊。
鷲峰禪寺有畫廊二十餘間,牆壁畫著彩繪。
晏珣和汪德淵都是繪畫高手,在這裡流連忘返,指點著彩繪的技法,身邊漸漸聚集了好些人聽他們高談闊論。
汪德淵說:“往年欽差鄢懋卿到揚州,請我去作畫,我說我不如晏珣。現在看到這裡的畫,我覺得還是珣哥的好。”
晏珣謙虛:“賢弟謬讚了,你跟我是好友,偏袒我罷了。”
“欽差大人離京前,還專程設宴請你作畫呢!”汪德淵強調,“我這個人最公正,若不是佩服珣哥,絕不會自愧不如。”
眾人:……愛我者私我也?
李國士看晏鶴年滿臉驕傲,小聲說:“令郎還擅長繪畫?真是多才多藝。”
晏鶴年謙虛:“莫誇他。他就是長得好一點,讀書好一點罷了。”
從畫廊出來,眾人又去顏魯公放生池,那裡有顏真卿的書法碑刻,還有滿池的錦鯉。
晏珣走在前面:“錦鯉能帶來好運,一定能讓爹中解元。”
李國士心頭一跳,握緊手中的上上籤,問:“你為什麼不希望是自己中解元?”
晏珣振振有詞:“自己中,哪裡有爹中好呢?”
做官一代哪裡有官二代舒服?
他的初心就是卷爹讀書。
爹如果考得好,那證明他的教育方法得當!
晏家有爹初養成,老兒子老懷寬慰。
晏鶴年笑容滿面:“我兒孝順,對我抱有厚望,讓諸位見笑了。其實我只要能中舉,就已經心滿意足。”
眾人紛紛附和:“誰不是呢!能夠在南直隸中舉,已經是人中龍鳳。”
只要能中舉,就有資格去會試。
是不是解元其實關係不大。
唐伯虎是解元,最後還不是……咳咳;再說歸有光,鄉試第二名,會試多年不中。
王錫爵那樣的大才子,上一科鄉試只是第四名。
李國士鬆了口氣,被安慰到了……其中一道判題有瑕疵,就算被考官發現,也不至於落榜吧?
放低對自己的要求,頓時海闊天空。
晏珣看著李國士若有所思。
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們父子沒有來考……
這一科的解元不是大名鼎鼎的徐時行,而是名字很吉利的李國士。但幾個月後李國士被取消解元,降為第六名。
因此,南直隸這一科鄉試就沒有解元!
乖乖哩個隆!
上天讓他們空降就是補這一科解元!實錘了!
從放生池出來,聽說素齋已經沒了,其他香客紛紛離開。
晏珣正感到失望,卻見一個小沙彌拉著父親說話。
然後,他們幾個人跟著父親拐進一個幽靜的小院,有一個大和尚背對著他們正在佈菜。
大和尚聽到腳步聲,邊忙碌邊說:“我知道你來了,就忙著動手做菜。你倒好,我不讓人去請你,你燒香看魚就走了?”
他在對誰說話?
晏珣看向父親。
晏鶴年笑著說:“我不是怕你忙嗎?這幾天香客多,請你做菜和解籤的人也多,我不耽誤你做買賣。”
“庸俗!”大和尚轉過頭,看向眾人。
好一個唇紅齒白、佛光滿面的俊俏和尚!
晏鶴年拉著兒子走上前,介紹:“這是明徹和尚,鷲峰禪寺的住持。我以前帶你來看病,他騙光了我的錢,又治不好你。”
明徹和尚和藹地看著晏珣:“這不是好了嗎?當時我說包治好,靜靜等待緣分即可。”
“呵呵,你的兒子病了你不急,還能靜靜等待?”晏鶴年反駁。
“我沒有兒子。”明徹和尚說著,招呼客人們入座。
晏珣和汪德淵、楊仲澤幾個面面相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怎麼有人去到哪裡都有朋友?
汪德淵坐監大半年訊息靈通,忽然說:“傳聞魏國公徐家請大師去做素齋宴,你都不肯去,現在做給我們吃?”
大和尚笑眯眯地說:“我是出家人,不登富貴門。現在是做給我的老朋友吃,你們都是沾光了……老晏,你兒子精神奕奕,一定有大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