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老太太說了句,這麼多年總算解脫了,我以為她是說患者,癌症病人到了末期都是很痛苦的,死亡對他們來說是種解脫,但是她兒子接著說,是啊,媽,以後他不會再折磨你了,回頭等葬禮結束,我帶你去三亞度假。」
嚴晴舒聽到這裡,忍不住驚呼:「啊?為什麼啊?」
這故事怎麼還帶反轉的?
厲江籬微微扭頭,看見她滿臉震驚的模樣,不由得一陣失笑。
嚴晴舒見他光笑也不說話,忍不住好奇地催促:「然後呢?就沒啦?」
「後來我聽帶教的師兄說,這個病人年輕的時候,跟妻子的關係就不好,出軌,嫖/娼,甚至在復發之前,還跟自己的助理有曖昧,妻子想離婚,他卻不肯,最後照顧他,只是盡責任而已。」
厲江籬沒有賣關子,將自己記憶裡的事都告訴她,「他的兒子來開死亡證明,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輕鬆,那是半個月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他是真的在為父親解脫,姑且這麼說吧,以及母親即將重獲新生而高興。」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參與大搶救,也是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你看見的未必是真的。
嚴晴舒問他:「你那個時候覺得害怕嗎?」
「害怕,心驚膽戰。」厲江籬笑道,「我一開始腿都軟了,但還是要跟師兄一起輪流做心肺復甦,不做不行,後來換去記錄搶救時間,就是幾點幾分用了多少藥做了什麼搶救措施,手上沾有患者的血,血腥味一直在我鼻子邊環繞,我的手一直在抖。」
嚴晴舒震驚地啊了聲,眉頭皺起來,脫口就問:「會不會吃不下飯?」
厲江籬再一次扭頭看她,見她臉上表情有些複雜,驚訝、疑惑、好奇、擔憂,看來是真的不瞭解,她表現得一點都不像厲江籬認識那些同是醫生家庭出來的人。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吐槽嚴院長一個醫生,竟然不給孩子做死亡教育?
國人很少談及死亡,總覺得忌諱,但厲江籬以為,身為醫生家庭的孩子,是不應該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些的。
比如他,剛上小學就已經從父母那裡知道,人是會死的,早早晚晚都會死,死並不是需要忌諱的事。知道死亡必定到來,才會更珍惜現在的每一天。
但嚴晴舒卻似乎對這些一點都不瞭解,不過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就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笑著搖搖頭,「那倒沒有,搶救結束,我也就好了。」
他頓了頓,繼續:「真正讓我難受到吃不下飯的,不是血腥的搶救場面,而是死亡本身,它似乎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但又好像有區別對待,惡人可以在icu搶回一條命,可以接受器官移植,因為他家財萬貫,而有些孩子還沒來得及看過世界就走了,因為家庭無法繼續負擔她的醫藥費。」
嚴晴舒的眉頭隨著他的話漸漸皺起,她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這樣的事,但她從來沒有真正的遇到過。
她知道自己就是個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
於是她只能問厲江籬:「你對死亡……是怎麼看的呢?」
厲江籬想了想,回答道:「遲早都會來,見過了,就不必太害怕,如果因為害怕死亡就被它牽著鼻子走,生活就該亂透了,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做自己該做的事,等它到來的那天即可。」
他說得輕描淡寫,嚴晴舒卻有些驚訝:「是這樣嗎?」
「當然。」厲江籬笑著問她,「你拍戲的時候吊不弔威亞?」
嚴晴舒點點頭,「吊的,我拍過仙俠劇,或者叫仙偶劇,還有現代劇裡有過跳樓之類的戲份,都會弔威亞。」
「我每次看電視劇或者電影,看到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雖然知道是吊威亞拍的,但還是覺得很嚇人。」他笑著說道。
嚴晴舒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覺得她就不害怕,畢竟吊多了嘛。
他也是在安慰她,雖然死亡很可怕,但也不用過於害怕。
她歪了歪頭,又問:「你會害怕未知的事物嗎?或者說……害怕挫折?」
這個問題……怎麼聽起來是要探討人生的節奏?他們的交情都到這份上啦?
厲江籬有些驚訝,扭頭看向她,見到她臉上有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淡淡疑惑和緊張,甚至於……茫然,他的驚訝又變成瞭然。
他垂下眼笑了笑,「怕啊,但那又怎麼樣,外界的挑戰和變化隨時到來,變數是無法提防的,我能做的是讓自己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