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煙涵看他落荒而逃,又捕捉到顧嘉裕臉色變化的瞬間。走到旁邊茶几拿起杯底有隻小肥鳥的茶杯,慢吞吞喝了一口。
「你瞪什麼?」施煙涵走回來,漫不經心地翻開合同,「他說的又沒錯。」
「可是讓柳瑩放棄的重點,不是我和你客觀上有什麼。」她忽然將這個問題提到一個哲學角度,「而是她主觀上,覺得我們有什麼。」
她說這話期間,不止這次,包括之前在校慶時她談到他們的過往,神色都淡然地好像不是在說自己。
可這些都是事實。
當前的朋友關係是,她釋懷得滿不在乎也是。
顧嘉裕預想過最壞的結果,施煙涵從此再也不搭理自己,形同陌路。
但她沒有完全避開自己,能推拒的所有見面機會,她都如約而至。
這才讓他知道,原來有一種結果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窒息。
她就在身邊,他知道她大部分生活。
但只是個旁觀者,一個偶爾被需要的朋友。
「她愛怎樣就怎樣吧,先把正事幹了。」
施煙涵放下合同,翻開旁邊顧嘉裕提前打好的、關於瑞茲盛登酒店的資料。
說是展區隨她佈置,她還是想根據酒店裝修特色來定作品基調。
「曼徹斯特這邊的酒店,大堂側邊有一扇四米高的大玻璃。」她仔細觀察方位,總結說:「早上天氣好,陽光能正好打在正對的牆上。」
「所以這個位置的畫不適合太陰暗,得弄張明亮點的,你覺得呢?」她問完,抬頭找他的目光。
他明顯開小差,一瞬間收回視線,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
施煙涵氣極反笑,資料往桌上一丟:「顧總啊顧總。」
他深吸了口氣,伸手夠資料,試圖挽回一下局面。
但紙被另一雙手用力壓著,不讓他動。
「我討厭低效的工作。」
顧嘉裕嚥了咽喉,此時跟開會時開小差的員工一樣,被批評得無法反駁,最後萬能又無力地一句「對不起」,擺出態度。
頭疼。
施煙涵看他這樣子,明明前幾分鐘還是個商界精英,眨眼的功夫,變得像職場小白。
每天狀態飄忽不定,顧家的集團竟然還屹立不倒。
「」施煙涵想不明白,輕嘆一聲。
氛圍變得有些僵持,似乎在等待施煙涵對他的道歉做出決斷。
可她剛才那話,本意不至道歉這個程度,只是希望他可以在自己說話時稍微專心一點。
為了轉換氣氛,她將剛才腦海中出現的輕聲說出來。
「顧嘉裕,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道歉了?」
「從我回國到現在四個多月,你說的次數都要趕上之前認識的兩三年。」
「是嗎?」他垂眼思考了會兒,「沒意識到。」
施煙涵看著他,沒把剩下那句說出來。
頂層人少,辦公室更是靜極。
他們沉默地讓時間走過。
坐了會兒,她再次起身走到茶几前,自己學著他的樣子,把旁邊燒開的水倒進紫砂壺裡。
然後用指甲尖尖頂住壺蓋,右手拎著壺柄把茶湯倒進公道杯中。
顧嘉裕沖的那泡在旁邊,施煙涵對比過後,動作定在那兒,陷入沉思。
「燙到手了?」他第一反應是這個,瞬間緊張。
「不。」
顧嘉裕偏頭看著她背影,鬆了口氣,卻仍不知情況。
過了半分鐘,她不服幽怨道:「怎麼你的是金黃色的,我的是醬油。」
醬油。
顧嘉裕被她形容逗笑,起身走過去,沒讓她坐一邊,而是站在那兒,重新沖了一泡到原先的公道杯中。
顏色漂亮澄澈,增強了與旁邊醬油的對比。
「」
「你泡的時間太長了。」他解釋,看到她微紅的指尖,提醒道:「看看你手指就知道。」
都快燙熟了。
「」
施煙涵:「燙熟了沒人給你畫畫。」
顧嘉裕自如地回話:「所以以後我給你泡。」
他嫌站著太高,坐到桌子側邊的小椅子上。
這種六角方凳,通常是給朋友的小孩兒坐的。他一個大高個坐上,手肘頂著膝蓋,動作束手束腳。
茶湯衝進杯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施煙涵卻興致索然,抓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