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肯拍。
這並不是因為我爸長得難看,甚至恰恰相反,他是我所見過的最帥的人。
一般而言,女兒說自己的爸爸很帥。這種話都當不得真。
然而,哪怕我抵死不肯承認這一點,我身邊也會有無數的女性贊同這一點。
小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作為一個孩子,交往的主要範圍也都是小孩子圈,孩子的眼睛分不出男性的好看與否,他們只能分清巧克力糖和橘子糖。我只記得媽媽常常開玩笑說爸爸去幼兒園接我的時候,所有老師的眼睛都集中到爸爸身上,那樣子活像是喊了“預備!開始”似的。
到了中學,我才聽見有同學說慕容你爹好帥好年輕啊,而且還是個軍官,哇真是帥死了!
帥死了……麼?沒覺得。
回家成天對著那張臉,看了十多年都看麻木了,拿我媽的話來說就是再波羅也會審美疲勞的。
我還記得初二那年,某次不知什麼原因,爸爸來學校找我要家裡鑰匙。正在上課的我被叫了出去,我將鑰匙給了爸爸之後,再回教室裡來。後座的欣欣就一個勁用圓珠筆頭戳我的後背。
“喂喂!慕容,那是誰啊!”她的聲音聽起來無比興奮,“你哥哥?”
我搖頭:“是我爸。”
我的聲音很低,但我還是聽見欣欣一聲驚呼!
“怎麼會?!那麼年輕……”
我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每次遇到這種問題我都很頭疼。
“聽聽,阿婆又唸錯了一個字。”欣欣在我背後嘻嘻笑道,“剛才叫你出去見你爸的時候,她差點被講臺階梯給磕著。”
阿婆是我們的英語老師,姓張。其實是很年輕的小姑娘,師範生才畢業兩年,因為嘮叨過頭,就被學生取了“阿婆”的外號。
“慕容,你爹活脫脫是女性殺手。”欣欣繼續說,“張阿婆這樣的小鵪鶉,一殺一群!”
唉……
那個週末我回家後,把欣欣的話告訴了我媽,她樂得要從沙發上翻下去!
“鵪鶉?還一殺一群?哈哈哈!”她樂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爸是個架著炭架子賣燒烤的吧?”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樂了。
然而我媽笑夠了,又抹了抹眼淚:“唉,其實他沒以前帥了。”
“啊?”我一愣,“是說我爸?”
“嗯,越來越不帥了,唉,悲劇啊悲劇。”她搖搖頭。
我呆了呆,我幾乎沒感覺出來爸爸有什麼變化,他的樣子幾乎和我還小時的記憶完全相同。
“怎麼會越來越不帥?”我追問,“他的臉變了?”
“唔,你是發覺不了的。”我媽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腦瓜,“我說的是你爹十四、五歲的樣子,那不是一個帥字就可以形容的,絕美如玉。就只能這麼形容。”
我給我媽說得徹底呆了!
“照片呢?!”我趕緊問,“哪裡有照片?!我怎麼沒看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
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爸爸年少時候的照片,他所有的照片都和現在一模一樣。
“沒有了。”媽媽攤了攤手。“也給一塊兒弄丟了。”
“怎麼會?!”我有點生氣,“小姑姑家也沒有麼?”
“沒有。”媽媽搖搖頭,“你爸這人,咳,他不愛攢照片……都給扔了。”
這叫什麼理由!
我鬱悶地坐回到沙發上:“那……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有多漂亮?像曉墨這麼漂亮?”
曉墨是我的表弟,爸爸姐姐的兒子。那是個漂亮得像明珠一樣的男孩子,就是脾氣暴躁得不得了,總是出去打架惹是非。
媽媽躊躇了一下:“像是挺像的,不過,要是拿漂亮這回事來打分的話,曉墨不及你爸爸。”
“怎麼?哪裡不夠像?”
“不是哪裡的問題,是氣質的問題。”媽媽沉思了片刻,才說,“你爸爸十四五歲時候,身上的那種氣質,曉墨身上就沒有。”
“啥氣質?”
“狠。”
我一愣,笑起來:“哦,曉墨還不夠狠啊?在學校打架都打出了名……”
“那算什麼狠啊?”媽媽翻了個白眼,“那不同的……獰厲,和狠是兩個概念。”
獰厲?她用這詞兒來形容我爹?
等我再追問,媽媽卻不肯講吓去了。
可是,爸爸怎麼會是個“獰厲”的人呢?甚至,他是個那麼溫和、寬厚仁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