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去向職司太監求假出宮。這樣的事情,任誰聽了不為之唏噓感嘆,職司太監幫他尋了個偶感風寒身體不適的理由,找了替班小太監,準了他半天的假,小林子趕緊收拾收拾,因為還未發月例錢,又向相好的太監、宮女們借了點錢,便急匆匆地出宮了。
小林子走出皇宮西角門的時候,錦衣衛衙門,羅僉事的面前正站著劉玉珏,還有當初隨夏潯“行刺燕王”的陳東和葉安。陳東仍舊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卑微的彷彿一個見人就哈腰的店小二,而葉安則一臉的老實木訥,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青衫,盯著自己腳上那雙千層底的針納布鞋。
羅克敵淡淡地吩咐道:“明兒晚上,莫愁詩會,許多朝廷大員、新科舉子,乃至勳卿權貴都會去,你們三個去瞧瞧,有什麼舉動訊息,都注意著些。尤其是……”
羅克敵的目光銳利起來:“燕王若果真成立了一支秘諜隊伍,不會不來京師,若來京師,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你們明白?”
第361章 夜莫愁
小林子穿著一身尋常百姓的衣裳,打一進巷子就低下了頭。雖說入宮好幾年了,街坊鄰居們未必還能認出他來,可他還是擔心,自己一個閹割了入宮做太監的人,羞見父老啊。
這條巷子裡住的都是貧苦百姓,幾年了,幾乎沒有甚麼變化,這種地方,也許一百多年前都是這副樣子,沒甚麼變化。只是感覺著,似乎這一家碎石砌的牆頭更破舊了,那一家門前的大棗樹又粗了幾分……
這牆頭,那棗樹,都是他小時候最美好的回憶。
爬那牆頭,是在清霜似的月下,他和街坊家的孩子,用破布戳兩個窟窿蒙在臉上,扮作劫富濟貧的江湖大俠,在一堵堵牆上爬來爬去,惹得雞飛狗跳,不時有這家的大娘、那家的大嬸兒,跑出門來叫罵兩聲。
還有那棗樹,是在天高雲闊的金秋時節,綠葉掩映間,一顆顆紅通通的棗子就像一粒粒紅瑪瑙,他踩著小夥伴的肩膀爬上樹去,先擼一把揣進懷裡,再揪一顆塞進嘴裡,這才一邊嚼著那脆生生甜絲絲的棗兒,一邊揮動竹杆往下打棗兒,直到鄰居大爺高聲罵著小兔崽子從屋裡大步流星地趕出來,這才拼命往下一跳,哈哈大笑著跑開。
這才幾年,卻彷彿隔了一世那麼久。
一路走過,一路回憶,時而酸、時而甜,他腳下的步伐在加快,到家了,前邊不遠,就是他的家了。
一間破舊的茅屋,只有一堂屋和一幢臥室。臥室有一扇窗子,木窗已經沒了,用磚石瓦塊壘起來,露了一個巴掌大的氣孔。小林子推開門,一進院兒,就看見房門大開,只是一具小小的薄棺材就把堂屋塞得滿滿當當,小林子眼淚登時就像泉水似的湧出來,號啕道:“娘,娘啊……”
戴裕彬一掀破簾子,從裡屋走了出來,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道:“你是……”
……
郊外一片山坡上,戴裕彬指揮著幾個幫忙的鄉親:“成了成了,把牌子立好了,土踩實點兒,瓜果香燭呢?拿來拿來,快點擺上。”
小林子扶著因為早衰而頭髮花白的瞎眼老孃呆呆地站在那兒,他很小就入宮了,只會侍候人而已,這些事兒,他都不明白。他不知道如果不是這位熱心的戴大哥幫忙,他就算回到了家,除了和老孃抱頭痛哭,又能幹些什麼。
老孃摸索著他手道:“兒啊,多虧了你戴大哥呀,小彬這孩子熱心腸啊,要不是他,不止你兄弟的喪事沒人管,就是你這瞎眼老孃,也要活活餓死了。”
小林子擦擦眼淚道:“娘,戴大哥是咱們家的鄰居麼?”
老婦人道:“不是的,小彬是前門大街上張家糧米鋪子的夥計。那家的糧米價錢公道,你兄弟常去那兒買糧,有時候,你的月例錢來不及送來,你兄弟跟人家一說,人家也就賒給咱了,掌櫃的也厚道著呢。頭些日子,你兄弟去買米時咳了血,小彬這孩子見了,就扛了米袋子把你兄弟給攙回來了,打那以後,常來幫忙。”
老婦人一雙乾涸的眼睛彷彿能看見似的,往兒子的墳頭兒看了看,又對小林子道:“你弟弟後來病得不行了,也是小彬給張羅著請郎中、抓藥、煎藥,兒啊,人家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吶。”
小林子一聽,走過去,忙戴裕彬身前一跪,淚如泉湧道:“戴大哥,我……謝謝您了!”說著一個頭便磕到黃土地上。
戴裕彬訝然道:“哎呀,小兄弟,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小林子直挺挺地跪在那兒,眼含熱淚,哽咽道:“戴大哥,我聽娘都說了,這些日子,虧著戴大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