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也不好故作不見,不過他們上前拜見,道衍和夏潯也只是含笑還禮,神態從容,並無額外的話語,眾文武三五成群,私下議論一番,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測,也只是二人上殿面君,為的是編撰《文華寶鑑》一事。
立儲,何等莊嚴隆重之事,尤其是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的時候,誰會那麼冒冒失失的就出手呢?
官場上一向如此,非無絕對把握,大佬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想探風色,頂多派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蝦米跳出來試探一番,這樣才能進可攻、退可守,不至陷於被動,至於那扔出去的小卒子,就連對手都懶得收拾他,誰都知道,那不過就是一個小卒子,對一個小卒子大動干戈,反而顯得自己沒有底氣。
因此,誰都沒有想到今天夏潯就會鄭重提出立儲,就連大皇子一派諸多還沒得到訊息的官員都不知道。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景陽鐘響,百官排列,早朝開始了……
“皇上,自昔哲後,降及近代,莫不立儲樹嫡,守器承祧。今東宮虛位,為日已久,中外莫不懷憂。世間萬物,皆有根本,國家重器,更應早立根本,已安中外、已安天下、已安民心太子,國之儲君,國家根本,根本不立,國本不安,故此,臣楊旭,奏請聖上,請立太子!”
早朝,依著規矩,還是先見外臣和來京的、陛辭的朝廷大員,這就是個過場,哪有那麼多的外國使節和來來去去的朝廷大員,過場一罷,夏潯提足丹田之氣,高喊一聲:“臣有本奏!”說出來就捅了這麼一句。
之乎者也的話夏潯說的不太順溜,昨兒晚上特意看了些書,措了幾句辭,這幾句話是背熟了的,說出來當真是抑揚頓挫,充滿慷慨激昂之氣。
夏潯這一句話說罷,整個金鑾殿上鴉雀無聲。
不要說群臣意外了,連皇上都嚇了一跳,朱棣本來估摸著夏潯最快也得三五日功夫,與一些得力的官員溝通一下,商量個進退才出手的,沒想到他做事這麼天馬行空、不著邊跡的。
陳瑛也懵了,他是一步步升遷上來的官員,用固有的官宦思維,自然想不到夏潯這麼莽撞。這正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夏潯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的確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不過陳瑛畢竟十分老練,匆匆四下一掃,發現許多大皇子派的官員也頗為驚愕,便知道夏潯此舉恐怕根本沒跟幾個人商量過,心中不由暗喜。
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夏潯如此突兀,固然有先聲奪人之效,可惜他也太急躁了些,根本沒跟幾個人商量,若能趁此機會阻止了他,他的氣焰便會被打壓下去,下次他再想倡議此事,氣勢上就會弱了幾分,陳瑛心下急急盤算,腳下一動,就要出班。
可陳瑛腳下才只動了一步,提著一口氣剛要跟夏潯比誰聲大,身旁人影一閃,殿堂中央已經站定了一個老僧,一襲玄色僧衣,只在緇衣衣袖、衣領處繡著兩道金邊,那是御賜僧官的標誌,氣定神閒地往那一站,單手當胸,寶相莊嚴地道:
“臣附議。建儲,乃為宗廟萬世至計,臣本不才,叨蒙恩遇,今又受聖上重託,委以編撰《文華寶鑑》,以授國之儲君,皇恩浩蕩,固不敢自默,豈敢不思君之所思,不憂國之所憂呢?因此,臣贊同輔國公所言,請陛下,立太子!”
陳瑛一隻腳邁出班列,一張嘴張開一半,欲哭無淚:“有這麼幹的嗎?有這麼幹的嗎?在金殿上為了搶著說話,居然連武功都使出來了,這不是欺負人麼,還有沒有王法了?”
道衍雖是出家人,卻是一名僧官,明朝設僧錄司、道錄司,掌管天下僧道兩教。道衍是僧錄司左善世,就是天下僧尼的總教主了,屬於朝廷的官員,故而殿上見駕,要稱臣。
解縉不會什麼輕身術,可他會抓機會,道衍大師最後一句話還沒落地,他的腳就邁出去了。他是內閣首輔大學士,站在文班之首,要上前說話也方便,一邊走,一邊便道:“臣附議!古來父有天下,皆當傳之於嫡長子,今皇長子資質純正,足令宗社有託,臣請陛下,立皇長子為太子!”
一連三炮,轟得滿朝文武昏頭轉向,他們這才明白,敢情大皇子這邊改變了打法,國公、國師、內閣首輔,這三位頭號人物拋開千軍萬馬,赤膊上陣了!
“臣附議!”
“臣反對!”
“臣附議!”
“臣反對!”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