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傑憤憤然地坐在那兒,左頰一片淤青,不耐煩地道:“陳總理,你請本官來,東拉西扯的就是為了說這些?”
陳壽倏然轉過身來,懇切地道:“唐同知,本官這番話,你還沒有聽明白麼?不錯,你與楊總督,有喪子之仇。可是本官說句不好聽的話,以皇上對遼東的重視和對楊總督的支援,就算楊總督沒有請出王命旗牌,而是任由此案報至南京,刑部會不會擬斬?皇上會不會勾決?”
“我……”
“我知道,你是淇國公的老部下,可淇國公就是與楊總督扳腕子敗下陣來,這才貶離南京的。皇上是支援他還是支援輔國公,不好說!淇國公會不會為了你那當街大殺人命,激起各部忿怒的兒子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好說!
唐大人,往公里說,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可混為一談;往私裡說,你現在是在楊總督麾下做事,在人屋簷下,不可不低頭!不瞞你說,自你到遼東以來,所做種種,楊總督若想整治你一番,不是找不到理由,可他一直沒有動手,這未嘗不是因為令公子物竹一事,委婉地向你表達的歉意。
唐大人,楊總督不曾惱了你,遼東許多官員卻已因為你的所作所為,頗有議論不滿了。兵卒們視你如寇仇,袍澤同僚視你如異類,如此下去,如何是好?縱然你拼得粉身碎骨,能奈楊總督何?唐大人,陳某推心置腹地勸你一句,於國無益,於己無利,一己私仇,可以休矣!”
唐傑冷笑起來,道:“好!陳總理,你既這麼說,那我唐傑也說幾句心裡話。這番話只對你說,一旦出了這間屋子,你縱說與人聽,我唐某也是不認帳的。”
陳壽頷首道:“好,你說!”
唐傑恨聲道:“我知道,他楊旭聖眷正隆,位高權重,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指揮同知扳得倒的,就算加上淇國公,也未必辦得到。可是,因此我就得卑躬屈膝?我就得諂媚討好?喪子之痛,鬱郁心頭,我唐傑一刻不曾忘記,每一次見到他,我都會想到,就是他,下令斬了我的兒子!”
陳壽蹙著眉,輕輕搖頭。
唐傑的眼神有些瘋狂,激動地道:“你放心,太出格的事兒,我是不會做的,至少現在是不會做的,我不能叫他抓了我的把柄。我在遼東,還有得年頭混呢,可他呢?他很快就要滾蛋了。陳總理,我也勸你一句,別跟楊旭走得太近,到時候,淇國公近在咫尺,有淇國公的支援,我整治不了他,還整治不了為他做事的人、還壞不了他想做的事?只要能讓他難過,我就開心!我就會很開心,哈哈哈哈……”
張俊鎖緊雙眉,沉著臉色道:“我跟唐傑,也算是老相識,以前打過些交道,那時他不是這樣的,這人一旦著了魔障,真是不可理喻!”
他抬頭看看丁宇,問道:“沒吃虧吧?”
丁宇的軍服自肩部撕開了一道口子,頜下有道崩裂的血口子,他搖搖頭道:“徐家的炮捶拳很厲害,不過我也不弱,比他年輕了二十多歲,這就是本錢,他比我吃的虧也不小。”
張俊嗯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道:“部堂把遼東都司交給了我張俊,嘿!你和唐傑,是左右同知,我的左膀右臂,左膀右臂大打出手,那些不甚服氣我張俊坐上這個位子的人,一定做夢都會笑醒嘍,這個笑話,好看吶!”
丁宇有些不安起來,連忙道:“都司,不是末將有意讓都司為難,實在是唐傑所為實在叫人忍無可忍。末將本來是去找他理論的,誰知被他陰陽怪氣的話一激,一時昏了頭腦,就……”
張俊一擺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說,我明白!”
張俊憤怒地道:“他那兒子縱馬鬧市,踢死人命也就罷了,居然又一拳打死苦主,這案子就算捅到御前,難道不該死麼?部堂還沒走,他就上竄下跳,攪得人人不可得安生,他不給你我面子,你我也就用不著給他面子!”
丁宇深有同感地道:“是,末將也是這麼想,可他是指揮同知,只比您低半級,就是都司大人您也奈何不了他呀,我曾為此去向部堂大人告狀,誰知反被部堂大人訓斥了一頓。”
張俊本來也想就此事向夏潯反映反映,一聽丁宇這話,幸好自己沒去碰釘子,他忙問道:“部堂大人怎麼說?”
丁宇把夏潯訓斥他的話對張俊說了一遍,張俊負著手,在廳中慢慢地踱了一陣,緩緩站定腳步,沉聲說道:“我遼東能設文官衙門,我遼東都司能脫離山東都司所轄直屬五軍都督府,全賴遼東變革之存在,全賴部堂大人之存在,大家是休慼與共的。”
“大人說的是!”
張俊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