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便有親兵跳下戰馬,將馬給了黃真,黃真受寵若驚,連忙讓那親兵攙著爬上馬去,引著燕王行去。
周王朱橚一家人關在皇宮以西靠近浣衣局的地方。子女分別拘押在不同的院落,周王朱橚和王妃馮氏單獨一個院落,一間房,一處巴掌大的院落,似乎是隔壁出來的,特意加高的圍牆,使得他除了頭頂一角天空,什麼也看不到。
夫婦二人囚禁於此,獄卒每天除了給他們一口飲用的水,根本不可能打水供他們洗漱,也不可能給他們馬桶,給他們清理穢物,吃喝拉撒全在院裡,所以弄得院裡、身上都是臭氣熏天。他們現在還穿著過冬時的衣裳,因為天熱,朱橚就暢著袍子,露出瘦骨嶙峋、滿是泥垢的胸膛,蹲在院角兒,擺弄著一株野草。
落到這步田地,他當然不可能還有心思考證草藥,何況這也只是一株普通的野草罷了,可他總要找點事做,要不然真要被逼瘋了。
王妃馮氏穿著貼身的小衣,這院門都是封死的,每日飯菜都是從底下的小洞塞進來的,她也不用擔心被丈夫以外的人看見。她倚著院牆坐著,頭部藏在屋簷的陰影下,身子映在陽光下,腿上攤著那件破棉襖,正在捉著蝨子。
院子裡太安靜了,一直就是這麼安靜,因為這一帶在整個金陵城,都是最荒僻的地方,長長的無法修剪的指甲掐破蝨子時那“啪啪”的聲響,聽在耳朵裡,似乎都震得耳鼓隱隱發脹。
外面的一切,他們不清楚。
在雲南的那些日子,他們被放逐到莽荒野地裡,中原發生了什麼,他們一概不知。突然被押解回京的時候,他們在半途偶然聽押運的官兵閒聊,隱約的知道皇上把齊王和他抓起來後,似乎又陸續抓了幾個王爺,代王被關在四川,湘王全家自焚,而四哥……好像造了反。
可是接下來,他又什麼都不知道了,自從進了京師,他們夫婦能看到的,就只有頭頂的一角天空,時間久了,兩夫妻之間也沒有什麼話題好說,就這麼痴痴呆呆地過著日子,有時不望著那株野草發呆的時候,他會躺在院子裡,望著那一角天空,盼著有云彩經過,那就可以看見一點活動的東西,這個時候,他偶爾會想起他的四哥……
朱橚正無聊地擺弄著那株野草,院門“嘩啦”地響了幾下,朱橚有些好奇,還沒到吃飯的時候,今天怎麼會有人過來?緊接著,院門兒竟然開啟了,獄吏頭兒李別走了進來。
周王被關押在這裡的頭一天,曾經見過這個獄吏,卻已不記得他的名字。李別恭敬地哈著腰,陪笑道:“哎呀呀,周王殿下、王妃娘娘,小的人微言輕,一直也關照不了您二位什麼,您看看,可讓您遭了罪了。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呀……”
朱橚慢慢站起來,麻木地看著他,這麼久的關押,他的人和意識都麻木了許多,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有王妃馮氏,因為女性本能的羞澀,趕緊把那件破棉襖穿回身上。
李別一擺手,後邊便有幾個獄吏跑進來,有的端著盆,有的提著桶,還有人捧著幾件乾乾淨淨的夏衣,李別謅笑道:“殿下,娘娘,請你們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下吧。”
“你們……你們這是……”
周王朱橚突然醒悟過來,惶然退了幾步,貼著牆壁驚叫道:“皇上要殺我了麼?皇上是要殺我全家了麼?”
李別想上前又不敢,急得直搓手:“哎呀殿下,瞧您說的,這都想到哪兒去了,絕無此事,絕對不是殿下想的那樣,您……還是洗漱一下,先換件衣裳吧。”
燕軍進城的訊息李別也知道了,馬上就想到他看管的犯人要鹹魚翻身了,他估摸著燕王一進京就得先去見皇上,所以趕緊搶先一步,想先向周王示好。沒想到周王如驚弓之鳥,反倒把周王給嚇著了。
就在這時,後邊一陣嘈雜聲響,李彆扭頭一看,就見一群衣甲鮮明,殺氣騰騰的軍漢闖了進來,周王朱橚只道自己所料不差,皇上真要動手屠他全家了,忍不住與王妃緊緊抱作一團,渾身發抖。
那闖進來的幾個持刀軍漢不由分說,便把獄吏們踢到了一邊,他們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對蓬頭垢面的叫花子,一時也不敢相認,那領頭的軍漢伸手一抻,又把被他踹到一邊去的李別揪了回來,厲聲問道:“這兩位,就是周王殿下和娘娘麼?”
李別還未答話,頭戴翼善冠、身穿硃紅色蟒龍袍的朱棣便闖了進來,與朱橚四目一對,兩人都愣在那裡。朱橚是絕對沒有想到現在本該到處逃竄流亡的四哥會這般鮮衣玉帶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朱棣雖知道老五是被囚禁與此,卻也沒有想到朱橚在雲南茹毛飲血當了三年人猿泰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