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裡,蘇穎只好脫去海盜裝,換了一身尋常婦人的裝束,頭上還挽了個似模似樣的墮馬髻,本來英氣俊俏的臉蛋兒平添幾分嫵媚。
她穿著淡藍色的對襟比甲,月華白的衣裙,因為不太適應岸上的悶熱,也是在海上隨性慣了,比甲解開了兩個蝴蝶扣兒,兩團小麥色的豐隆飽滿硬生生擠出一道深邃迷人的乳溝。夏潯微一垂眼,躍上眼簾的正好是兩團顫巍巍的所在。
蘇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臉上微微漾起一抹紅暈,急忙扣緊扣兒。在海上時,她就是在那些海盜大男人們面前幾近於赤身裸體也坦然自若,絲毫不覺得羞澀,可是現在換了個環境,穿上了這正式的婦人家的衣裳,不知不覺便恢復了女兒家的情態。
夏潯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說道:“我試探了一下,恐怕很難說服於他。我還打聽到,曹國公正在擬定一個靖海方略,這個方略一旦實施,想要永遠靖清海盜是辦不到的,可是眼下,恐怕東海群盜不分善惡良莠,個個遭殃。”
蘇穎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道:“這麼說,你只是胡吹大氣,咱們的買賣,根本做不成了?”
夏潯搖搖頭道:“李景隆沒有那個時間從容佈置,他也不是肯踏踏實實靜下心來,窮數年之功認真做一件事的人,何況,明知他走的是一條於國無益、於民有害的死路,我怎麼會跟著他走下去?你讓我想想,總會有辦法的。”
蘇穎柔腴的腰肢一折,隔著炕桌氣鼓鼓地往那一坐,夏潯蹙著眉頭在炕沿兒上坐下來,輕輕撫著上唇,認真思索起來……
李景隆和鐵鉉炮製出來的這份靖海方略,夏潯並不贊同。李景隆此番靖海如果無所作為那還罷了,如果讓他成功了,只能把溫和派的海盜也逼向對立面,因為事情的根本起源在於朱元璋錯誤的海禁政策,根源既在,海盜就是禁之不絕的,一味打壓只能令雙方進入全面的武裝對立。
歷史上,朝廷禁海所用的手段大抵相似,其結果是什麼呢?朝廷大筆軍費的付出,無數抗倭平寇英雄的前仆後繼,的確令得東海群盜元氣大傷,但是最終卻只是漁翁得利,讓遠道而來的葡萄牙人佔據澳門為基地,壟斷了整個亞洲地區的海洋貿易。
這是民之所需,你怎能禁得了?你不做,又不許你的子民做,結果只好由外人來做。
歷史驚人的相似,現在的許滸、蘇穎彷彿就是互市派的汪直,小楚和小米就是寇掠派的林碧川、蕭顯,而他們背後根基立於滿喇加的南洋第一海盜陳祖義,扮演的就是漁翁得利的葡萄牙人的角色。依著李景隆和鐵鉉的做法,最終很可能會造成這樣一種局面。
我能用欺騙的手段,騙取他們的幫助,用他們的鮮血,染紅我的前程嗎?
夏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和許滸有個約定,他不想做一個食言而肥的小人。
那天,在雙嶼島上,許滸下令處死他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但是他沒有想到蘇穎把他押到龜背崖後,卻把他關進了一個秘密的洞穴,叫人守在外邊,並沒有處死他。害得夏潯坐在洞裡好一陣胡思亂想,還以為這位蘇大姐想要金屋藏嬌、先奸後殺神馬的,結果等到晚上,走進山洞的卻是許滸。
許滸進了山洞,開門見山,頭一句話就是:“我對你提的那樁買賣很有意思,不知道你打算怎麼交易,出多少價錢?”
如果純粹依照武力的強大和手下的多寡來推舉老大,那麼雙嶼堂應該是雷曉曦做大當家,許滸和蘇穎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雷曉曦就已經跟著父輩踏波斬浪縱橫四海了。但是雷曉曦嗜殺成性,不大守規矩,這一點為蘇老幫主所不喜。
而許滸則不同,他父親是一員儒將。元末群雄爭霸,張士誠這支人馬是最受讀書人推崇的,當時許多文人都加入了他的隊伍,像羅貫中、施耐庵這些文人,都曾在張士誠手下做過事,許滸的父親就是當初投軍的一個文人,因為在軍事上頗有見解,漸漸成為蘇將軍身邊的智囊。
許滸為人性情與乃父酷肖,所以蘇老將軍臨終的時候,把大當家的位子傳給了性情沉穩、少年老成的許滸,當時三位老當家都是先後剛剛過世,小輩們剛剛接掌權力,雷曉曦縱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也沒有動什麼歪腦筋,可是這十多年下來,大家開始各存心思了。
蘇穎一直兼著斷事堂的差使,主管雙嶼島的刑獄之事,此外就是照顧率領當年直屬於父親的那些老部下,從不招兵買馬吸納新血,對權位一直沒甚麼興趣。而雷曉曦卻利用他在海盜夥中的威望,不斷擴張勢力,雖然位居許滸之下,他的實力卻始終壓許滸一頭,全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