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爬出排水口,匍匐在草叢中,悄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席日勾力格眯著一雙老眼四處打量,神色有些激動。這裡畢竟是他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歲月,都是在這片天地中度過的。當年元順帝倉惶辭廟,北逃上都,匆匆一別三十年,他這即將入土的老人突然又置身於這個所在,往事歷歷,怎不感慨萬千?
希日巴日卻沒他那麼多感慨,希日巴日瞪著一雙牛眼四處看看,悄聲問道:“這他孃的東南西北有點轉向,席日勾力格,你說的院落口兒,在哪裡?”
席日勾力格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著前方兩隻紅燈籠的殿門下,沙啞著嗓子道:“大人,就在那個門口,門左……是石羊,門右是石猴,扳動機關,通道就在……就在殿門口的空地上,這處機關是在外敵已包圍皇宮的情況下安排皇帝和近身侍衛們逃離時用的,所以開口下設石階,可從容步入……”
希日巴日把手一揮,一行人便衝了出去,拉克申這些年很是蒐集了些武器,藏在自己的住處,原本想等到行動的時候再分發下去,如今其他各處的人馬被殺的被殺、被擒的被擒,只有他們這些從拉克申家中出來的人身上才配了武器。
藉著樹叢花影的掩護,他們悄悄摸到敞開的宮門口,探頭往外看看,外面是空蕩蕩的一片平坦地面,遠處有幾幢高大的建築籠罩在夜色當中。門左門右草木掩映下各有一隻石雕,年代已十分久遠,輪廓依稀可見。
戴裕彬狂喜:“天助我也,虧得咱們當機立斷,終於搶在前面了,快,馬上行動!”
幾個人匆匆奔過去,有人提著刀四下戒備地看著,另外幾個則直奔門左,這時他們才知道這機關為什麼要設在這種地方,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越不顯眼的地方越安全,平白無故,絕不會有人跑到皇宮裡面去努力把一座落地生根、本不該能扳動分毫的石像移個位子。
最主要的原因卻是這樣的機關是按著幾十年、幾百年的使用標準修建的,雖說帝王們都希望千秋萬世,但是他們必須面對現實,要考慮帝國終有衰敗的一天,要給子孫後代留一條出路。
這樣的出路,也許過了兩三代,天下承平,子孫們就沒有了居安思危的念頭,根本不會去理會、修繕,這樣的話就必須造得堅固耐用,其開啟的機關也不是容易損壞、或者經常根據皇帝個人喜好隨意變更的東西,比如書架上一個茶碗、龍座上一個扶手,那樣小巧精緻的機關勢必難以持久。
這石羊已有三十年不曾移動,推動它費了很大一番力氣,三個大漢在席日勾力格的指揮下兩個推一個拉,用盡了全身氣力,終於把那石羊吱嘎嘎地轉動起來,然後又合兩人之力向上抬起,石羊前腿騰空,猶如駿馬人立廝嘯。
石羊抬起來了,地面卻沒有絲毫異狀,希日巴日忍不住急道:“席日勾力格,這是怎麼回事兒?”
席日勾力格神秘地一笑:“大人別急,這機關開啟一次,合攏一次,不知要費多少氣力,唯其如此,才得長久耐用,大人請聽。”
希日巴日閉上嘴巴,凝神細聽,似乎隱隱有些動靜,卻又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他正要再問,身後忽然傳來隆隆的一陣聲響,希日巴日急忙扭頭一看,就見平整的地面正在微微抬起。
原來,這機關使用的動力裝置,是可以保持千年有效的沉沙方式,掀起石羊,牽動機關,流沙開始注入管道,以重力再帶動其它裝置,最終用槓桿原理帶動兩根巨大的石柱,從而開啟通道。
希日巴日又驚又喜,顫聲道:“開了,開了,快,馬上進入秘道!”
希日巴日和戴裕彬一馬當先,衝向那已揚起半人高、仍在向上翻起的地面洞口,剛剛奔出幾步,夜色中一聲叱喝,兩面宮殿頂上燈籠火把一起亮起,無數支火把如星雨般拋擲出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箭雨。
與此同時,鏗鏗鏗的腳步聲響起,廣場四周那黑沉沉的殿角下,排著整齊隊伍、全身披掛整齊計程車兵突然出現,彷彿一堵人立的鐵牆,從三個方向向他們俯壓過來。
“不好!有埋伏!”
毛伊罕驚叫一聲,就地一個翻滾,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唯一的救命通道,戴裕彬和希日巴日動作更快,戴裕彬還想帶上席日勾力格,剛剛伸手去扯住他,一支利箭就貫穿了他的手臂,痛得他哎呀一聲慘叫,急忙翻滾開去。
匆匆向前翻滾三圈,抬頭再一看,席日勾力格仍然站在那兒,這老太監被一枝投槍貫穿了胸腹,槍尖抵在地上,撐著他的身體不倒,可那投槍粗如雞卵,被這麼穿胸刺過,顯見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