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大漢,還有那兩個年輕的女子。幾天下來,大家彼此之間多少熟悉了些,夏潯已經瞭解到,那兩個大漢是常常行走關外的參客,年紀大的那個叫古舟,年紀小的那個叫何軻朔。
百年的長白山老參別看在當地賣不上錢,可只要掘出一株帶回關內,就是價值數百倍的珍罕之物,所以這兩個參客看著粗俗,出手卻極闊綽。一路上,兩人都是住上等客房,吃最好的飯菜。
夏潯和西門慶路引上寫的是徐州王記皮貨店的夥計,起居自然不能張揚,不過兩人的吃住倒也不算太差,有時伙食不好,兩人就會隨便找個藉口不吃,然後跑出去尋個地方打牙祭。
至於那對小姐妹,卻不知名姓,她們之間只以姐妹相稱,名姓一類的東西只有車行手中才有,只有沿途城阜和巡檢哨卡才有權檢驗,她們自己不說,旁人自然不便貿然去打聽一個姑娘家的姓氏閨名。
看起來她們囊中很是羞澀,一路上只住最低廉的客房,有時是最便宜女客的大通鋪,吃的更是簡單,一碗粥一碟鹹菜就是一頓早飯、一個燒餅一碟鹹菜就是一頓午飯,至於晚飯麼,則是一碟鹹菜一個燒餅,看得多了,夏潯和西門慶私下說起她們時,都以燒餅姑娘稱之而不名。
西門慶是個看見漂亮女人就挪不動步兒的主兒,也不知和人家搭訕了多少次,可是那個姐姐就像一片含羞草,你多看她一眼,她就紅了臉含羞低頭;你故意搭訕,和她說一句話,她也是紅了臉含羞低頭;你同車而坐一伸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裙裾,她還是紅了臉含羞低頭……
西門慶就沒見過這麼愛臉紅這麼喜歡害羞這麼不願說話的姑娘,饒是他在美女面前一向是愈挫愈勇、臉皮極厚,幾次試下來倒也無妨,幾十次試下來也覺得乏味的很,此後便也不再與之搭訕。
大車常走北平這條路,所以對一路打尖住宿的時間拿捏的特別準,傍晚時分,恰好進入平原縣城。大車在小城裡東拐西繞地走了一陣,在一處小客棧住了下來。
這兒比較偏僻,客棧周圍地方大,容易停下車馬,門口已經停著幾輛大車,有濟南四季車行返程的車子,也有其他各地的行旅客商。
平原是個小縣,除了三國時候劉備落魄時曾在這兒當過縣令,沒有什麼可以大書特書的歷史。他們住的這家客棧不大,夏潯早就注意到,車行選住的客棧,都是他們極熟絡的,當然,這樣做有好處,知根知底的客棧,可以最大限度的保障客人的安全,不過在住宿、飲食、衛生方面也就不那麼講究了,反正是不住也得住的客人。
那店裡的飯菜做得不鹹不淡,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兩個人嚐了幾口便停了筷子,相互打個眼色,便要出去找家飯館兒,走到門邊的時候,看到燒餅姐姐和燒餅妹妹坐在一張桌前,向小二要了兩碗白開水,正在啃著硬邦邦的燒餅。
夏潯和西門慶出了客棧,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逛了一陣,看到一家風味驢肉館,便進去要了幾道地方風味的驢肉小吃,又要了幾張驢肉火燒當點心,這才準備返回客棧。
此時天色更深了,街上行人不多,尤其是深秋近冬時節,寒風一吹,亦覺寒冷,本來就是小縣,街上難見幾個行人,只有一些野慣了的孩子還不回家,一個個爬牆頭、躲貓貓,猶自玩得興高采烈。
正行間,忽有一位大嫂呼地一下從屋子裡鑽出來,當門一立,雙手叉腰,運足丹田之氣,大吼道:“二狗子!你個死孩子,日頭下山了還不著家,你又皮緊了是不是?”
夏潯正走著,被她這一吼嚇了一跳,不禁失笑道:“咱山東大嫂,著實彪悍。”
西門慶不期然想起自家娘子小東,心有慼慼焉地點頭贊同:“是啊是啊,唉!女人家,還是性情溫柔些的好,你看那燒餅姑娘,我家小東若能有人家一半的溫柔靦腆,我就算是前輩子燒了高香嘍……”
“嗯?”
西門慶剛說到這兒,忽地一拉夏潯,迅速往牆邊一閃,夏潯也是極機警的人,雖還不知緣由,卻也立即掩身牆側,見他探頭探腦向外望去,忙也隨之打量。
衚衕裡進去十餘步,有一家小當鋪,門口掛著兩盞氣死風燈,高麗紙裱糊,紅桐油塗色,上邊寫著“福”字兒。臺階下邊往街上這邊來的方向,站著一位纖弱秀雅的姑娘,她前邊卻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一條手臂扶在牆上,正好堵住了她的去路。
夏潯的視線自那大漢肩側越過去,這位姑娘可不正是燒餅姑娘麼,與她對面而立的那個大漢,雖只看得到背影和小半側臉頰,夏潯卻也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關東參客古舟,幾人同車而行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