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非常俊美的年輕男子,白淨無須,嘴角的笑容特別的深邃迷人。可惜這個笑容太短暫,她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就被孃親的叫聲驚碎……
孃親產後大出血,怎麼都止不住,當晚就停止了呼吸。之後,爹爹看著她的目光便彷彿面對殺人的魔鬼。
只一眼她就明白,爹爹恨她!恨她的出生害死了孃親。所以,從小她就異常地懂事聽話。
孃親的容貌到如今早就模糊了,畢竟她只在孃親入殮的時候看過一眼而已。
爹爹雖然傷心,但聽到她的哭聲還是心軟了,熬了米湯喂她,有時候她還能吃到林子裡其他動物的奶。其實當時她是極抗拒的,但最終敵不過肚子餓。不要說她沒有氣節,沒有餓過肚子的人沒有發言權。
她極力掩飾自己保留著前世的記憶,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嬰兒,但因為不敢惹怒了爹爹,她總是小心翼翼,卻不知自己在爹爹眼裡是個多麼聰明敏感的孩子。爹爹為她取名子衿,柳子衿。她明白,這是爹爹為了懷念孃親,懷念與孃親至死不渝的感情而取的名字。這樣的爹爹讓她心疼,同時也敬佩不已。
是的,前世她才叫聶雲橋,這個身體本來叫柳子衿。可是這一世接觸的人太少了,與爹爹也不夠親近,因此對柳子衿這個名字,她很沒有歸屬感。在心裡,她始終認為自己是聶雲橋。
她半歲就開口說話,一歲半就開始認字,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但記憶力卻明顯比前世好得多了,再加上她擁有成|人的理解力,讓她學什麼都快。
記得三歲的時候爹爹的一位朋友到家裡做客,就曾稱讚她是神童。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那位伯伯與爹爹密談之後,爹爹看她的目光就有些怪異,有時候怨恨,有時候憐惜,讓她疑惑到現在。
五歲的時候爹爹就帶著她出去替人看病,當時她扮作男裝,化名雲橋給爹爹當個小幫手。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將常用的幾百種藥材以及它們的藥性記得很清楚了。當然,也記了不少常見病的方子,爹爹也開始教她診脈。
到十三歲的時候,她基本上就已經出師了。爹爹會的,她十有八九都會了,而她前世聽聞的一些醫理爹爹卻不知道,所以,她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然而就在那一年,爹爹出去也就不帶著她了,而且一走就是幾個月,呆在外面的時間還一次比一次長。
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多,為了不讓自己發瘋,她每天都會回想自己前生的事情,回憶那些屬於聶雲橋的記憶。或許也是因此,她似乎比前世聰明多了。
這一次,爹爹實在走得太久了,讓她不能不擔心他是否還活在世界上。雖然爹爹沒有說起過,但如果不是為了躲避仇家,爹爹怎麼會找這麼隱秘的地方隱居?而且,他們明明是漢人,為什麼卻要躲到突厥的地盤來呢?就是爹爹帶她出去的時候也大多去西域和草原各部落,最多在大秦邊境走走,從來不去大秦腹地。即便如此,他們出去也還要用化名,這一切都足以告訴她爹爹一定有一個強大的對手。
她一個人在山谷裡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老早就想出谷去尋找爹爹的,只是一直無法下定決心,碰到凌夏他們或許也是上天的安排吧,她不走都不行了。
[東風吹綻海棠開:第五章 亦喜亦憂]
凌夏迷迷糊糊剛要閉上眼睛,忽然看到雲橋的身子正往火堆傾斜,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手一伸就將她帶了回來。
雲橋似乎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嘀咕了一聲,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又睡了。
凌夏在雲橋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放開了她,卻沒想到她反而趴在自己腿上睡了。他漲紅了臉,左看右看,心中猶豫不決。想推開她吧,又擔心她滾到火堆裡;想叫醒她吧,看她這麼累睡得這麼熟,又心中不忍。可是,她趴的那個地方,真的不是地方啊……
辰時初刻,士兵們陸續醒來,而云橋已經趴到地上了。凌夏早一步起身幫她調整了睡姿。
眼看大家都準備都差不多了,凌夏才將雲橋叫醒。大家吃了點東西,便再次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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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路越來越不好走了。
密密的樹林,厚厚的積雪,凹凸不平的地面。這也是凌夏他們連夜趕路,突厥追兵卻越來越近的原因之一。他們在前面開路,自然走得艱難,而突厥追兵在後面,跟著他們的腳印而來,既不會跟丟人,走得也輕鬆。
雲橋只走了半個時辰就意識到這個大問題。雖然走在最後的人用樹枝撫平了積雪上的腳印,但依然有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