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一片荒野上。太陽高懸,一群猩猩叫喚著,我回頭看了眼,阿瑞斯手裡抱著一堆帽子,我們光著腳站在荒原上,身上還殘留著劇毒的氣味。
一頭野豬從我們身邊跑了過去,一群原始人追趕著它,為首的那個原始人高高舉起手裡的一塊大石頭,他拍打胸脯,嗷嗷叫喚,眼睛血紅,他朝那野豬擲出了石頭。野豬倒在了我們腳邊。那原始人跑了過來,蹲在地上,先是拍手,接著遞給我們一人一塊邊緣鋒利的片狀石器。他自己手裡也捏著一塊,他用這原始的石刀割開了那野豬的脖子,血湧了出來,原始人嘶嘶地吸氣,示意我們割開野豬的肚皮。
我和阿瑞斯說:「就是這些人會創造我們。」
我看著手上的石刀,說:「這是一切的源頭。」
我切開了那野豬的肚皮,溫暖的血流淌過我的手,我感到一種征服的快感,一種主宰的快樂,一種滿足,一種飽腹感。
月亮出來了,我們把野豬綁在一根長長的樹枝上,擔著它回到了洞穴。一群女人在外頭朝拜月亮,男人在火堆邊取暖,烤肉,分肉。我揉搓著疲憊的雙腳,說:「不知道時間的盡頭是什麼,有什麼。」
阿瑞斯往木柴裡添了一幾根木柴,他身邊兩個原始人正因為一塊肉大打出手,他說:「這也是我。」
我說:「不,這不是你。」
帶頭狩獵野豬的原始人擺平了那場紛爭,所有人都分到了肉,我分到了一塊巴掌大的前腿肉,那肉沒有烤熟,中間還是冷的。我拿著這塊肉往洞穴外走,那洞穴外又改換了面目,我一時沒搞清我在哪裡,我的身邊是好多玻璃牆,那玻璃牆的另一面是好些動物,有猩猩,有長頸鹿,有斑馬,有大象。我看它們,它們也看我,一些孩子跟著一個舉著小旗子的大人停在了長頸鹿前頭。
這裡應該是動物園。
人們不再狩獵,人們關心動物的生存和毀滅,世界上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一個人,一隻螞蟻都是息息相關的。
那大人問道:「有誰知道長頸鹿的主要食物是什麼嗎?」
我跟著他領導的隊伍,走在隊伍末尾的男孩兒小聲問我:「你為什麼沒有穿鞋子?你把鞋子忘在家裡了嗎?」
他又問我:「你是不是連午餐盒也忘記帶了?「
他拉開書包拉鏈,拿出個餐盒,分給我他的花生醬三明治。我掰開來,分成兩半,一半遞給邊上的阿瑞斯。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過來的,但是他還在我邊上。
我吃著花生醬三明治,趴在大象的玻璃牢籠前,說:」或許我們會不到奧林匹斯山了。「
阿瑞斯說:「我必須得回去,我會找到回去的路的。」
我嚥下嘴裡的三明治,沒說話。阿瑞斯說:「你要放棄了嗎?」
我說:「不,我只是覺得……」
在這裡或許也不賴,隨著時間的波浪流蕩,沒有目的,沒有終點,這是永恆的,這將是永遠的。這個故事有成為愛情故事的根基。
而消失了的神追尋故土,這故事註定是英雄的史詩。我沒有說出來。
我擁有遲疑,我擁有躊躇……
我不確定……
阿瑞斯扭頭走向了一扇門,我跟著他,他推開門,我們面前還是好些玻璃牆,那玻璃牆的另一面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們看著我們,以一種好奇的,征服的,關愛的,憐憫的,追問的複雜目光。
「有人能告訴我,人是從什麼進化來的嗎?」玻璃對面舉著旗子的大人問道。
一隻獅子來到了我身邊,我撫摸它的鬃毛,它搖動尾巴,我把手裡的半生肉餵給了它,我坐下了,那獅子靠著我,我也靠著它。我說:「可能因為我喜歡這裡。」
那獅子張開嘴咬住了我的胳膊,兩個馴獸員進來了,用電擊棍制服了獅子。阿瑞斯問我:「你沒事吧?」
我的胳膊在流血,我說:「但是我不覺得痛。」
他撕開自己的衣服為我包紮。我們被馴獸員護送出了籠子,一輛遊覽夜間動物園的火車恰好停在我們面前,我們上了車,成群的斑馬從火車前跑過,大象領著幼象慢騰騰地行走在棕櫚樹下,金剛鸚鵡鑽出了雨林,座頭鯨躍出水面,亞馬遜江豚在天上組成一道粉色的彎弧,獨角獸鑽進車廂,匆匆一瞥,便踏蹄遠去。星辰變換,春天飛速地掠過,夏天灌進來,又被雷雨帶走,秋天轟轟烈烈,火紅金黃的蓋在我們身上,冬天一到,剎那間,天地融成一片雪白。
阿瑞斯在我身邊輕輕地呼吸。
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