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哈哈笑,問我:「他有紋身嗎?」
「沒有,他不喜歡把自己交給別人的感覺。
「他抽菸嗎?」
「只抽一個牌子。」
「萬寶路?」
我看了眼男人,點了點頭。我說:「他爸爸也只抽這個。」
男人說:「窮的時候撿別人的煙屁股抽,有錢之後就抽這個,外國煙,有派頭,有檔次,別人看到你的煙盒,對你就要刮目相看。」
我笑笑:「這麼虛榮的嗎?
男人說:「那個時候,日本人看你抽美國煙,知道你有來頭,美國人看你抽美國煙,覺得你有品味,不是土包子。
我說:「哦,那和現在也差不多。
男人說:「世界從來沒變過。」
我問他:「他長成符合你預期的人了嗎?」
男人問我:「他幸福嗎?」
我說:「我不知道。」
他又問我:「他過得開心嗎?」
我說:「我覺得他很痛苦。」
「痛苦什麼?因為什麼痛苦?」
我說:「他是很會愛人的一個人,我沒有見過比他更溫柔的人了,但是……
男人打斷我:「他真的是這樣一個人嗎?」
「什麼意思?」我看男人,「我認識他這麼久,我去了他家,我還知道了,你和我說了他的身世,我認識他媽媽,他二哥,他弟弟,他們家的事情我很清楚,我們相處得都很好,我們還一起去外面兜風,聚餐,我去錄音室聽過他弟弟錄唱片,唱饒舌,還去他開的酒吧,酒吧開業,我們一起去喝酒……」
男人再次打斷我:「如果一個人認識你很久,去過你家,知道你的身世,認識你的爸媽,你的兄弟姐妹,你就覺得他了解你,他理解你了嗎?」
我說:「你想說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
男人說:「你只有成為他,才能真正理解他。」
我喊出來:「我不是要理解他,我是愛他,我只是希望他也愛我!」
男人說:「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很多愛和被愛的機會。」
我說:「你都這麼老了,你不是還在想阿華?」
男人說:「我就只是想他,我不是要他愛我或者怎麼樣。我也不想見他,要是我想見他,我會……」男人頓了頓,「我就立即去見他了,這就是我。」
我說:「有些人,你就是一輩子都會記得,沒辦法,我也想忘掉,想戒掉,我兜兜轉轉四個月才去找他,我在他那裡住了半個月,我搬出去,我和別的人看電影,吃飯,上床,很正常的上床,我爽了,很舒服,爽過之後我就想到他。」
我說:「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讓我惦記,牽腸掛肚,我又不是第一次愛什麼人,我……」
男人第三次打斷我:「他可能一點都不痛苦,痛苦的只有你。」
我喉嚨一癢,心裡像火燒,急急忙忙就說:「你懂什麼?你又不是他,你知道什麼??」
「你也不是他。」
「我知道他!」我悶了口酒,「他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知道他對我有感覺,只是他……他就是現在這樣了!我沒辦法,他也沒辦法!」
男人還在說話:」你知道的是你看到的他,你聽到的他,你從別人那裡聽說的他,你知道的是他表現出來的他。「
」那又怎麼樣?這影響我喜歡他嗎?」
」不。」男人說,「什麼都不影響,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又悶了口酒,我喝光了我自己杯裡的酒,點了根煙,抽了兩口,扔進酒杯。我說:「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對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你這麼愛總結,你這麼愛總結別人的人生,給別人人生指導,你為什麼不去開一家心理診所,掛牌營業啊,你來什麼酒吧,請什麼人喝酒啊,你管得著我嗎?」我問男人,「你為什麼點了酒不喝?那你點來幹什麼?」
我盯著男人,盯緊他:「你是阿豐嗎?」
「你是九根手指的阿豐嗎?」
「四季廣場人人都知道你,陸家有你的照片,老照片,你不像,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像照片裡那個人,他應該更意氣風發,他要是老了,他也絕對不會變成你這樣,窩窩囊囊躲在一間小酒吧的角落裡,憑著自己比別人多吃了幾十年飯在這裡教育人。」
「如果你是阿豐,你從臺灣逃到內地,你又從內地逃來斯里蘭卡,他們還都說你敢愛敢恨,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