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匪竟被他看得發憷,撇過頭去,將周身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自己的右拳上,這一拳下去他有十成的把握能打得柳卅元氣大傷,起碼這一晚他是別想再多管閒事了。他滿身的勁道都匯到右拳中後,便朝著柳卅大步過去,左手起勢,在空中虛晃了下,右拳跟上,一拳砸在柳卅心房偏右的位置。他這一拳實在是快,快得柳卅根本看不清,根本擋不住,連風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破開,快得拳頭落下,拳風才遲鈍地從他手上爆開。仿若龍捲風呼嘯過境,周遭的草叢沙沙作響,芒花亂舞,一股巨大的、雪白的旋風將柳卅完全包圍,每一縷風都好似一片薄刃,將柳卅的衣服、手背劃開了好幾道口子。柳卅倒下了,他跪在了地上,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站立的地方。
容匪緊接著又補上一拳,這一拳也打得很快。柳卅被他打倒在地,月影斑駁,落在他臉上,將他的生氣都抽掉了大半。容匪把他從地上提起,扔到樹下,柳卅此時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趴在地上,可他還看著容匪,喃喃著:「我不會走……你不要騙我……」
容匪聽到他說話,轉過身去,對他道:「就算我現在停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早晚會死,就在這裡等死吧。也好,這就算替葉卜完成了最後一個心願。」
他就站在柳卅臉旁,柳卅看到他的鞋,看著那截露在外頭的腳踝,他想碰一碰他,但容匪躲開了,嬉笑著說:「你不光死心眼,還喜歡自己找罪受,要你找個別人去喜歡你偏不要,你這麼愛我,這麼想死在自己愛的人手裡,這樣的故事……」
他頓住,徹底背對著柳卅,這才繼續說:「我聽都沒聽過。」
柳卅眨了下眼睛,這動作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很費勁了,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女孩子,她叫小娥,許多許多年前出現在他生命裡的一個女孩子。
他還想到一個字。
他沒學過愛,他不知道該怎麼控制不去愛,更不知道該去哪裡學該怎麼愛。沒人教過他,連試都不想在他身上試一試。
一株芒草落到了他眼前,他不曾在任何諷刺,辱罵,鬥毆中屈服,可是一根輕飄飄的芒草就能壓彎他的脊樑,讓他抬不起頭來。
柳卅試著想去抓那根芒草,他從沒仔細看過一株芒草,他想看看到底是多美的東西,才能讓容匪刮目相看。他伸出手去,他全身的關節都在隱隱作痛,他發出了聲嗚咽。容匪扭頭瞄他一眼,這一眼卻不似六十年前那視人命如草芥的一眼,星月輝映,襯得他雙眼晶亮
柳卅發現他還有些話想說一說,硬是憋出了幾個字:「你記得他吧,記得他就好。」
反正他和楚林夏長這麼像,那張相似的臉孔在容匪腦海中浮現時,或多或少他也能分到些許想念吧。
容匪大約沒聽清這句話,但他看到柳卅用手指捏著那根芒草,彎下腰去不知是想幫他一把還是心懷別的企圖,可就在兩人的手指即將碰到一塊兒時,柳卅的眼瞳一閃,大吼著發力撐起半個身子,將容匪抱在懷中,一個飛速轉身,兩人成了個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的姿勢。容匪眉心緊皺,才要發作,手指掠過柳卅的後背,驚覺他背上不知何時濕了一片,再往上摸索竟被他摸到了一把飛刀!
柳卅還抱著他,在他耳畔輕輕說道:「我就知道你約了那個刀疤臉,你又騙我……我知道我打不過他,可是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
容匪的瞳孔緊縮,推開柳卅就跳了起來,他轉頭四顧,荒野中唯有草木悉嗦作響。容匪一個定神,抬頭看去,卻見榕樹上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容匪狠罵了句,借力蹬上樹梢,一伸手要抓那笑著的人下來,同時說道:「你要找的人是我,約你的人也是我!他的肉你吃了也沒用!」
他這一抓,樹葉翻動,月光下一道黑影在空中翻滾了兩圈,一個佝僂著背,整張臉被一道巨大的十字疤痕覆蓋的小老兒落在了柳卅腳旁。容匪忙跟過去,腳還沒站穩慌裡慌張地就出了手。那小老兒反應極為靈敏,賊溜溜的眼珠一轉,晃過容匪這一招,啪啪兩腳上去,還反壓了容匪一頭。柳卅身中一刀後,精神已有些恍惚,但他強撐著去看容匪和小老兒的對打,這麼幾眼看下來,如果他是個閒來無事觀戰的局外人,恐怕要對著小老兒的武功嘖嘖稱奇了。
論及武功,容匪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出手飄忽不定,全無章法可將,可偏偏這個小老兒對他了如指掌,他要出拳出掌,還是起腳用腿,全都能被他猜的一下不差。容匪與他對手,處處都被他壓制,他恨極了,手法更快,也更刁鑽。柳卅捫心自問,倘若換做自己作容匪對手,早就被這套應接不暇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