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隔距離破遠,但遠遠可以看清彼此表情,範閒眯著眼睛,確認了對方的離開,忍不住搖了搖頭,一股難以抑止的疲憊湧上心頭。被西胡群狼追殺了三天之久,雙方的消耗都已經到了頂點,既然對方放棄了,他當然不會有任何失望,有的只是解脫。 這一場等待了三日後,進行了三日的追殺,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子間玩的過家家遊戲,並不如何兇險,甚至雙方連刀子都未曾拔出,一箭未射,但實際上,彼此都清楚,這一路追殺代表著什麼,隱藏著何等樣的兇險。 範閒一行人深入草原腹地,瀟瀟灑灑地放蹄離開,雖未曾真的作戰,卻在西胡人的心上烙下了一個深深的黑影。在很多年前,慶國最大的一次拓邊行動,也是在監察院的暗中領導下進行的,那個叫做陳萍萍的人,直至今日,在草原上還是和惡魔對待的傳奇符號,而範閒今次西胡之行,算是延續了監察院的優秀傳統,在接班之後,囂張地巡視了一次領地。 這一次對於草原眾人的精神上是一次沉重的打擊,西胡王庭意欲一統草原,與慶國抗衡,卻留不下深入草原腹地的一行人,想必會讓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有更清楚的判斷,也會讓這兩年風光無比的西胡部落在出兵這件事情,更小心謹慎許多。 西胡單于速必達徒勞無功地追了三天,被迫鬱悶折返,看似無奈悲哀,但落在範閒的眼裡,卻有些別的意味,這位草原的主人,退的如此堅決,這種勇於放棄,並且能夠壓制住胡人騎兵們好戰的性情,實在是草原上的一個另類。 如果此人在海棠的幫助下,真的一統草原,只怕真的會成為慶國的心腹大患。 範閒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盡是灰塵,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土人,將草原上的強者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但他並不怎麼高興,反而顯得有些落寞與無奈。 “走。”他一領馬韁,向著暮日下的草甸下方馳去,身下戰馬歡騰。 …… …… 雖然看上去王庭的追兵已經退了回去,但是黑騎眾將依然不敢放鬆,誰知道那些狠辣的西胡人,會不會營造出一個假象,然後從側後方殺了過來。在草原上,胡人有飛鷹的幫助,完全抵銷了範閒手中那個圓筒望遠鏡的效用。 正因為如此,逃出草原這一行人,依然不敢減緩速度,強行支撐著疲乏的身軀,催動著身下滲著藥汗的戰馬,向著東方行馳。一直到了七天之後,一行人進入了紅山口,才真正地放心。 紅山是草原東方一處特別怪異的地形,完全由土石自然堆砌而成,經歷了無數萬年的北風吹拂,被割裂成一片片孤立的山峰,山峰全部是褚紅色,看上去就像御書房內的御筆硃批一般震人心魄,殺氣十足。 入關的道路便在這些紅山的下方,如羊腸般的小路,曲曲折折。範閒行走在隊伍的正前方,接過荊戈遞過來的皮囊,喝了一口水,潤了潤髮痛的咽喉,沙啞著聲音說道:“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了,回京一定要大躺兩個月。” 紅山之中傳來簌簌響聲,似乎是誰踩落了山上的沙石,荊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範閒知道他在想什麼,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因為嗓子的問題,笑聲顯得特別難聽——埋伏在紅山口的慶國徵西軍,看樣子也疲憊到了極點,居然讓自己這行人捕捉到了如此明顯的聲音。 馬蹄聲音從前方的山谷中響起,滿身灰塵的世子李弘成帶著定州軍從那處迎了過來,李弘成一夾馬腹,來到範閒的身前,看著範閒狼狽不堪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我早說過,速必達一代梟雄人物,怎麼可能被你激的上當?” 範閒看了他一眼,說道:“至少我把他帶出來了六天,這六天時間,足夠做些事情了。” “為了殺王庭裡的那些北齊人,需要如此小心?”李弘成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了這小子毫髮無傷,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你和西胡人動過手了?” “沒有,只是動了動腳。” 雙方的隊伍會合在了一處,聲勢頓時大漲,不一刻便駛出了蘊藏著千年風沙的紅山口。為了遮掩訊息,防止有人向西胡王庭報訊,這一路埋伏在紅山口的慶國精銳共計八千人,全部是大將軍府的親屬部隊,以及青州城的前線軍人,而沒有透過定州方面,進行大的調動。 “我們在這兒等了七天,結果什麼都沒等到,你們監察院是不是得給些交代?”李弘成抿了抿生出水泡的嘴唇。 “免了吧。”範閒輕夾馬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痠痛,瞪了他一眼,心道紅山口的埋伏只是做個準備,誰能斷定單于的醋勁兒到底有多大,而且此處距離青州還有數日距離,不趕緊回去,還在這兒爭論不休,實在是很冒險的事情。 他關心的其實是定州城內的情況:“動手了沒有?” “動手之前我就走了,你手下那些人全部由總督府進行配合,我下了軍令,你放心吧。”李弘成看著他說道:“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連日有情報過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