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步變換,他們之間的距離若即若離,橫在葉芸腰間虛扶的手臂在某個不經意間真實地存在,很快又感受不到,虛無縹緲的心跳聲被舞廳絢爛的燈光和沉溺的音樂揉碎。
葉芸似乎抓住了跳舞的樂趣,像風箏與放線人,不斷地拉扯、懸空、遊移,再倏地收緊。
四目相碰時,葉芸眸裡的光陷進了白聞賦深邃的眼瞳。她出聲問:“你和別的女人跳過舞嗎?”
白聞賦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臉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他是個技術高超的放線人,儘管葉芸初次體驗雙人舞,依然能夠感受到他和呂萍的區別。如果說呂萍教會了葉芸如何出腳,收腳。那麼白聞賦則是將她引領到舞曲的節奏中,讓她感受到的不再是機械的舞步,而是輕而易舉調動起她的細胞,讓她沉浸其中。
或許在他沒遇到聞斌口中所說的那件可怕的事前,他也和這舞廳裡的少年一樣,曾肆意揮灑過青春。當然,這只是葉芸的猜測。
不過很快,她的猜測得到了答案。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在滬都待過一陣子。”
滬都,葉芸想都不敢想的大城市。即便她生活的地方離那山遙路遠,仍然聽過那紙醉金迷的夜生活和充滿傳奇色彩的傳說。
白聞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好似已然告訴了她,他有過一段不尋常的經歷,這或許造就了他身上深沉難測的氣場。
只是所有故事都有終結的時刻。曲畢,白聞賦鬆開了她,瞧著她紅潤的臉蛋,問道:“盡興了嗎?”
葉芸的鼻尖和髮絲已經冒了層薄汗,她點點頭。
白聞賦雙手收回兜中,對她說:“我在門口。”
他沒有催促葉芸離開,但葉芸知道自己該回家了。
她走到呂萍面前,對她說:“我就先走了。”
呂萍臉上掛著淡笑,沒來由地說了句:“我以為聞斌大哥不會跳舞,看來是不跟外人跳,你回去吧,下次約。”
葉芸走出舞廳時,夕陽綴在天邊。白聞賦的確在門口,只不過他身旁還站了幾個陌生男人。葉芸躊躇著要不要自己先回去,她朝白聞賦望了一眼,他也正好瞥過視線,眼尾的笑意並未散去。她定在原地,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等他。
葉芸沒見過這樣隨性灑脫的他,健碩的身形不顯魁梧,反而有種瀟灑不羈的獨特魅力。
猶豫過後,葉芸還是決定先往家的方向走。一會兒,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回過頭,白聞賦不疾不徐地跟了上來。
葉芸放慢了腳步,問他:“你喝酒了嗎?”
白聞賦挑了眉梢:“很明顯?”
其實酒氣並不明顯,只是酒精的作用,他舉手投足之間的鬆弛和平常不太一樣。
白聞賦摸出一顆糖扔進嘴裡,葉芸側著頭看著他指尖斑斕的糖紙。白聞賦斜了她一眼,又摸了一顆出來:“要嗎?”
葉芸接過糖,說了聲:“謝謝。”
糖果的味道很特別,清甜的氣息在嘴裡融化,是一種類似水果味道的硬糖。葉芸拿起這種會反光的彩色糖紙,上面的文字她並不認識。
“這是什麼糖?”她問。
白聞賦告訴她:“俄羅斯那邊的。”
葉芸哪裡接觸過進口糖果,糖紙太漂亮,她捨不得扔,折了起來攥在手心。
“我知道什麼是嬉皮士了。”
白聞賦的臉上難得掛上饒有興致的神色:“我聽聽。”
葉芸揹著手振振有詞:“是60年代一群反抗習俗的年輕人組成的,他們反對戰爭,批判公民權益的限制,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有時候和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是一種自由主義。”
“看來你對這些人的評價挺積極。”
葉芸遲疑了片刻:“其實也不是,好像他們身上有很多罪名,包括一些並不得體甚至觸犯法律道德的事情,有很多人說他們是垮掉的一代,我也不確定該怎麼定義。”
白聞賦的唇邊劃過些許譏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總會展示截然不同的兩面。”
葉芸注意到白聞賦在說這句話時,眼底掛著輕謾和不屑之色,只是這個話題並沒有延伸下去。
快到家時,葉芸放緩了步子,試探地說:“大哥,能不能我先回去?”
她不想被佟明芳瞧見跟白聞賦一起回家,雖然這樣避嫌似乎沒有必要,葉芸還是多了重顧慮。
白聞賦沒說什麼,停下腳步摸出煙,葉芸便加快速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