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葉芸已經收拾好屋中狼藉。地上的衣服疊好放在五斗櫃上,床單也已經鋪平整,頭髮重新紮過,遮蓋住腫起的包。
她和尋常一樣坐在桌前吃飯,吃完飯收拾好碗筷,沒有怨言,沒再跟佟明芳鬧。
白聞賦回來的時候,葉芸已經進了房,他沒瞧見她人,便問了聲。佟明芳心虛地說:“今晚吃飯早。”
葉芸雖然早早回了房,卻是一夜沒睡,她將那件織錦緞的棉服趕製出來。
天矇矇亮的時候,她完成了最後的收尾工作,將衣服疊平整,躺下睡了會兒。
中午葉芸推開房門,把做好的棉服放在白聞賦門前的凳子上,回房拿上瓷盆,盆裡放著她的幾件衣裳。
出門的時候,佟明芳站在走廊上跟隔壁春娣拉家常,葉芸抱著瓷盆低頭往水房走,一副要去洗衣服的樣子。
佟明芳瞥了她一眼,臉色不好。春娣問她:“怎麼,跟兒媳婦鬧不愉快啊?”
佟明芳嘀咕道:“養不熟的東西。”
葉芸聽在耳裡,咬緊牙關,加快了步子。快到樓梯處的時候,她緊張地攥緊瓷盆,剛拐過彎,馮彪迎面走了上來,撞見葉芸抱著盆的窈窕身姿,芬芳的體香隨之而來,馮彪三魂丟了一魂,杵在樓梯口。
葉芸貼著樓梯扶手試圖繞過他,馮彪仗著四下無人,朝扶手挪了一步擋住她的去路。葉芸抬眸掃了他一眼,馮彪臉上掛著想入非非的笑。葉芸收回視線往右走,偏偏馮彪也往右跨了一步。
葉芸無法,轉身躲進水房,等了好一會,確定馮彪離開了才再次跑下樓。
瓷盆被她丟在了水房,衣裳裝進盆底壓著的布兜裡。葉芸的腳上似生了火,她老遠瞧見了李燕,特意背道而行,朝著筒子樓的後面繞去。周圍都是熟人,為了不給佟明芳發現,她足足跑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將二尾巷甩在身後。
積雪沒過褲腳,道路溼滑難行,葉芸跑得太急,跌了一跤,又咬牙爬起來繼續跑。
直到周圍都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面孔她才大口喘著氣,停下來歇息。緊接著便是要摸到汽車站,可是來城裡的那天是夜裡,光線本就不好,人也疲憊,跟著聞斌和佟明芳渾渾噩噩地回了家。時隔將近一年的時間,再讓她尋著記憶找到汽車站,難如登天。
地上的雪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天上還在飄雪,她穿得單薄,牙齒打顫,緊緊抱著懷中的布兜,唯一的信念就是,回家。
她必須要回家,她始終堅信,只要她摸回家,家裡人就不會不管她。
無論如何,她必須要離開這裡。
葉芸抱著盆去水房,這一去就去了兩個小時還未回來,佟明芳察覺到不對勁跑去水房時,看見她的瓷盆放在角落,心裡便有了不好的感覺。彼時的她還想著雪天路不好走,葉芸身上又沒什麼錢,跑不遠,一會兒準得回來。
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芸仍然遲遲未歸,佟明芳意識到大事不妙,趕忙跑下樓託人帶信讓白聞賦趕緊回來。
這大雪天車子騎不了,白聞賦忙完走回來已是晚上。報亭的老曹瞧見他,慌急慌忙地說:“聞賦啊,你趕緊回家,你家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你媽下來尋你幾次了。”
白聞賦一聽這話,大步流星走回家中。家裡門敞著,燈開著,佟明芳急得來回踱步,見白聞賦回來,趕忙迎上去:“糟了,葉芸跑不見了。”
白聞賦眉峰一凜:“怎麼會好好的人不見了?”
佟明芳絮絮叨叨地說:“我中午跟春娣站門口的時候見她抱著個盆去洗衣服,洗了半天都沒回來,再去找,她盆丟水房,人和衣服都不見了,然後我想”
“你對她做了什麼?”白聞賦疾言厲色,直接打斷了她的唸叨。
佟明芳被大兒子冷峻的神色怔住了,結巴道:“沒,也沒對她做什麼,不就昨天爭執了幾句,我也是不小心推到她的,又不是故意的。”
白聞賦垂下頭,額邊青筋爆出,餘光瞥見放在凳子上的衣裳。
他伸手拿起外套攥在手裡,一字一句從喉嚨裡擠壓出來:“你知道今天外頭多冷?”
佟明芳被他不寒而慄的眼神嚇到了,此時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慌了神問他:“那怎麼辦?不會出事吧?”
白聞賦拿著衣裳轉身出了門。
葉芸一路問人,好不容易才走到汽車站,天已徹底暗了下來。打聽過後才知道,下午那趟去鳳水的車子,由於天氣原因停止發車了。明天能不能通車還不好說,得看天氣情況。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