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早就亂了。
寇玉山滿臉是血,心臟抽疼喘不上氣,他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
思索了幾息,寇玉山果斷把身上兩張驅邪符拿出來,塞給芸娘。
他雙手撐在牆上,用身體完全遮擋住母子倆。
“芸娘你聽我說,孩子認你是娘跟我不親,你若不在她怎麼活!與其三個人一起死,不如爭著讓你們二人活,明白嗎?”
“娘……”
芸娘抓緊驅邪符,痛哭流涕說不出話來,聽著身邊孩子害怕的哭聲,看寇玉山的後頸和手臂上逐漸出現墨跡,卻對她笑。
“對不起玉山,是我們拖累了你,都是我們拖累了你……”
“別這樣芸娘,我活到現在已經……夠本了……遇見你……賺了……”
……
城北。
劉天佑護著一百多孩童,從城牆被震塌的地方往外翻。
這一段城牆還是正常的城牆樣子,沒被水墨同化。
慈幼局距離北邊城牆很近,修建時為了彰顯秦州各處重視這些孤兒,所有秦州各城的慈幼局都在城牆不遠的地方。
孩子們互相扶持著翻牆,劉天佑不斷看向後方,華千棉一個人斷後,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啊!”
突然一聲尖叫傳來,沒出去的孩子們紛紛後退,驚恐地看著從兩邊蔓延過來的水墨痕跡,正在把城牆變成水墨畫中完整的城牆。
城磚裡混合了硃砂,糯米和十勝石碎片,墨跡的蔓延受到阻礙,速度不算特別快,彼此碰撞間,磚石崩開,仍有一道縫隙在較高處,可以翻越。
劉天佑急匆匆跑過去,“還愣著作甚,過來啊!”
他雙手交疊,半蹲在城牆下,示意孩子們踩在他手上,他送他們上去。
孩子們都很聰明,沒有太多猶豫,不爭不搶不推擠,先把年幼的一個個送上去。
已經爬上牆頭的大孩子伸著手接應,翻牆效率加快。
但是孩子太多了,水墨終究是漫了過來,劉天佑感覺後腳跟一涼。
他餘光掃過去時,發現自己一隻腳已經陷入墨水之中,那墨跡順著他的腿往上爬,侵蝕他的身體。
劉天佑害怕顫抖,吞了口唾沫,但手上動作沒變,繼續扶孩子們過牆。
這時,一個小男孩突然摔下來,正好撞進一團墨跡中,不過幾個呼吸間,那孩子就變成了水墨,轟然散開。
剩下的孩子們驚叫著後退,劉天佑趕忙讓城牆上的孩子們下去,離城牆遠一點。
“夫子!你快過來啊夫子!”
大部分都跑出去了,在那邊哭喊著,劉天佑這邊,還剩下十幾個大點的孩子。
半邊身子已經變成水墨色的劉天佑只能苦笑一聲,“你們自己走吧,夫子走不了了,不到最後一刻,千萬別放棄。”
十幾個孩子強忍著哭,齊齊對著劉天佑躬身行禮,之後躲避著腳下和周圍的墨跡離開,去尋找微乎其微的生路。
劉天佑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去找孤身斷後的華千棉,將死之時,滿心悲涼。
“我向來膽怯謹慎,從不冒進逞英雄,卻沒想到只這一回就把自己折了進去,天道不公,緣何惡人長命,好人難活?”
墨色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劉天佑已經沒有躲避的必要了。
回到遇見嬰靈的街道,路旁的廢墟都成了水墨畫,將死之時,他忽然不怕了,欣賞起這一幅工筆精細,氣勢宏偉的水墨山城畫。
他是愛畫之人,能置身畫中賞畫,也是一樁美事。
嬰靈和那侏儒丑角都已不見蹤跡,劉天佑看到黑衣少女孤零零的趴在地上,幾乎要與畫融為一體。
劉天佑拼命地往那邊走,一條腿突然崩散成墨水,他摔倒在地,只能用力地爬。
爬到少女身邊,劉天佑心中一顫,不敢碰觸。
“姑娘……真豪傑也!”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華千棉身上的水墨忽然被排斥散開,她臉上掉下來一張少女的麵皮,撐著手臂艱難的爬坐起來。
華千棉轉頭,劉天佑驚恐瞪眼。
沒有五官,只有一張遍佈蠕動肉芽的皮,讓人頭皮發麻。
華千棉轉過頭,取出裂開但還能用的一張面具扣在臉上。
她很疲憊,只這幾個動作,就氣喘不已,外露的面板也有同樣的肉芽往外鑽。
“喂,你不會瞧不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