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側門處停放著一輛租來的小馬車,宋正德先一步進了車廂,掀開車簾,蹙眉催促:
“宋海,把她放上來,你來駕車。”
宋海是侯府家生子,他爹患了病,由他頂替前來二爺身邊做了小廝,他才十七歲,面嫩心善膽小,但卻是個忠心的僕從。
他想到和善的二夫人,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小女孩,撲通跪地,哀求:
“老爺,夫人回了孃家,但她傍晚就會回府,這事瞞不住她的。”
“二姑娘不哭也不鬧,就是個乖巧的孩童,您不能聽信他人讒言,二姑娘還小,您把她送走,她根本說不清自己的家在哪,以後如何還能回得來?”
“奴才求您了,長房侯爺如果知曉這件事,也不會同意的。”
“放肆!”宋正德大怒,這輩子最厭惡旁人忤逆他,眼下聽到這些話,他怒不可遏。
“那田道士活了一百年,卻還是鶴髮童顏,這樣的得道高人何至於哄騙我一個凡塵俗子?”
“他都說了,阿妧魂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此乃異數,是怪胎是災星,雖說此女出現福禍難辨,但她身世如此離奇,怎麼可能為宋家帶來福氣?”
“還不如趁此機會,將她送走,我又不是要她的命,只不過是把她送給一個好人家罷了。”
“那戶人家是遊商,會帶著她離開京城,我給他撫養的金銀且與他定下十年之約,十年後我會派人去查探,只不過是讓她換個地方活著,有何不妥?”
“我讀書二十載,見識難道還比不得你一個卑賤的奴僕?”
“你走不走?如果不聽我的,那你就去古婆子那裡,等著被髮賣,我身邊可留不得你這樣不忠不義的奴才。”
宋海眼眶微紅,他娘早逝,爹纏綿病榻,家裡還有一個十歲的妹妹在廚房打雜,他如果被賣,這一家子就沒了指望。
他掀開懷裡粗糙的披風,霎時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這張臉無一處不精緻,唯獨眼睛沒有神采,瞧著有些詭異。
小姑娘軟嫩嬌貴,如何能去外面吃苦?
他昧著良心,小聲哄:“二姑娘,奴才要駕車,你先進車廂,別怕,奴才就在車外。”
說完,就要把人送進車廂,誰知,小姑娘死死握住他的袖子不放,就是不撒手。
宋正德忍無可忍,厲斥:“她就是個傻子,你和她說那麼多的廢話有何用?把她送上來!”
虎毒不食子,宋海真的看不下去,他無法反抗,只能悶聲說:
“老爺,既然二姑娘不想進去,那奴才便抱著她駕車吧。”
此時正是秋季,寒風凜冽,宋正德蹙眉,雖然不喜這個女兒,倒也不至於讓她在外面吹冷風。
他抬眸,看向那個披風,剛想開口,冷不丁就和那雙霧濛濛的大眼睛對視上。
那雙眼珠子,很漂亮很乾淨,剔透的不像話,但在他看來卻是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瞧著就是很可怕。
“隨你。”他悚然一驚,急匆匆便放下車簾,不敢再看那雙似能看清一切汙濁的眼睛。
宋海上車前,偷偷把二姑娘身上掛著的玉墜扔到了側門角落,在巷子口轉彎後又扔了一個荷包。
一主一僕一車一孩童,就這般晃晃悠悠的出了京城。
宋正德回想方才城門口仔細搜查計程車兵,莫名想到昨晚兄長和他說過,北漠生變,宮裡出事,寧太后和寧皇后死了,唯獨東宮太子不見了蹤影。
想必這般嚴密的追查,應是在尋找廢太子謝煊。
只不過一個才十二歲的半大孩子,自幼養尊處優,即便逃脫,又能在外面活幾日?
宋正德不知為何突然心生不安,他厲聲吩咐:“再快些!”
宋海嘴上答應,但一直回頭望向城門,心裡焦急,也不知夫人有沒有看到他留下的東西。
正想著,他就看到了不遠處有一隊車馬,心下猛地一驚,他調轉馬頭就想往回走。
“慢著!”宋正德掀開車簾,遠遠掃了一眼,有車有馬有人護送,應該就是田道士為他尋的那戶遊商。
“駕車過去。”
宋海盯著那些男男女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那些男人各個凶神惡煞,女人也不正常,這根本不像遊商。
“老爺,要不您還是下來親自看看,這些人....”
“放肆!我是什麼身份,怎能與那些賤商有瓜葛,一會拿著銀子和我的信物,將二姑娘送過去。”
宋正德掀開車簾,把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