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結束,百官退散,蔡佑在寧嵩的示意下來到了寧府之中。
書房內,寧白親自斟了兩盞茶過來,然後垂手立在一旁。
自從他自作聰明坑了自己的親姐姐之後,寧嵩就將他禁足了,同時也對這個自己的親兒子很是失望。
原本以為讓他在內閣幫忙批閱奏章能很好的鍛鍊他,可惜連裝死這麼簡單的一個小伎倆,還是讓他上當了。
寧白也是一樣,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就變得沒了自信,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還不如那個昏君,竟然被他算計了。
不過現在他暫時忘記了那次恥辱,而是錯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和蔡佑。
兩人面對面坐著,俱都神色平靜,但是小小的書房內似乎有一種很是壓抑的氣氛,壓得寧白在一旁有點喘不過氣來。
寧嵩沒有看著蔡佑,而是老規矩,手中捧著一本書,口中卻淡淡說道:“榷場一事,蔡大人如此痛快就應下,看來是早有想法,與陛下想到一路去了。”
蔡佑說道:“戶部庫房空空如也,榷場設計總歸是好事。”
寧嵩不置可否,卻換了個話題:“沁陽關有什麼特別的景緻麼?本官也曾去過,卻未曾發現過。”
蔡佑暗暗嘆了口氣,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但他還是裝作沉思的樣子,說道:“陛下此話應是另有所指,但具體是說什麼,本官尚未猜透。”
寧嵩終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片刻後點了點頭:“哦,是麼?”
這一聲簡單的“是麼”,已經明確表達了他的不滿。
蔡佑是忠實的寧黨,但又與其他人有所不同。
蔡家與寧家都是山西大族,雖在實力上有些差別,但所差並不太多。
蔡佑也從來都是以一種合作者的面目在寧嵩身邊的,而並非附庸者,所以現在寧嵩這麼一聲回答,在蔡佑看來就是陰陽怪氣。
於是他也不滿了,笑了笑說道:“沁陽關區區彈丸之地,能有什麼好景緻,陛下隨口一說,或是誰與他提過一嘴而已,閣老若是對蔡某的應對有何不滿之處,還請明示。”
寧嵩看著他,也同樣微微一笑:“陛下喜好遊玩,想去便去,本官有何不滿?”
寧白在旁邊看得渾身緊繃,兩人的對話之中沒有什麼唇槍舌劍的激烈言辭,可是每句話裡似乎都夾帶著更深的意思。
他雖然沒有官身,可是混跡朝堂已久,有些話聽不懂,但是話裡的氣氛卻能明確感受得到。
那是一種冷意,一種對峙。
但是他畢竟眼力還不夠,沒看出來寧嵩與蔡佑那原本牢不可破的關係之中,似乎因為這件小事出現了一點點裂痕,雖然細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終究也是裂痕。
不是為了什麼沁陽關,也不是為了榷場,而是因為蔡佑向寧嵩隱瞞了某些事情。
山西三大家同氣連枝,寧嵩不願意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做出背叛之舉。
而且,三月之期就要到了!
兩人沒有再繼續對話,只是靜靜地對坐了片刻後,蔡佑起身告辭,臨走時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一如他之前每次離開這裡時一樣。
可是寧白覺得,今天蔡佑的笑有點不一樣了。
……
夜色漸漸深了,御書房中,林止陌還在批閱著奏章。
雖然被精簡了許多,可是皇帝的工作量還是讓他很無奈。
那些奏章簡直像座山似的,堆在桌上,壓得他呼吸困難。
徐大春忽然匆匆而至,說道:“陛下,果然來了,府衙大牢遭劫!”
京城府衙當然也有牢房,關押的通常都是些犯了民事罪的普通犯人,有賊匪,有扒手,還有些敲詐勒索通姦之罪的。
而就在剛才,一群亂民手持武器衝入牢房,像是要劫獄。
林止陌的手停頓了一下,放下手中奏章,站起身來,笑道:“又是聲東擊西這套,也沒點新花樣……走,會會他們去。”
而與此同時,錦衣衛鎮撫司衙門的大牢之外一片死寂,只有一隊當值的守衛隨意的四散站立著。
大牢之內的牆壁上插著松木火把,火光明暗不定,將本就陰森的甬道照得愈發有種地獄的感覺。
最裡端的某間牢房內,姬若菀身穿一身白色的囚服靜靜地盤坐在角落,她的神態還是很平靜,妝容衣衫也收拾得很齊整,看不出一點坐牢的痕跡來。
這是林止陌給她的優待,畢竟是皇族,算起來還是他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