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值大朝會之日,林止陌稱病未去。
內閣並不在意。
這些年,都成常態了。
皇帝來不來無所謂。
反而是最近皇帝過於勤政,讓他們覺得無比頭痛,巴不得他不來。
而這時的林止陌,正在城西的一個茶樓裡悠閒地吃著早餐。
一壺茶,一屜包子,一盤炒豆。
簡簡單單,林止陌卻吃得很舒坦。
皇宮裡的御廚手藝是沒得說的,但是市井之中的美食卻另有一番滋味。
京城百姓也都喜歡這一口,大早上的茶樓甚至比傍晚的酒樓生意更好。
他剛去正陽門外送別了周家峰,又私下裡吩咐了一些事,至於五百神機營則打散了各自往南而去,這樣不會引人注目而打草驚蛇。
茶樓內人聲鼎沸,林止陌也不嫌吵,吃完倒了一杯茶,正在慢悠悠地品著時,忽然聽到隔壁桌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聽說了麼?咱們城裡好幾家鋪子都被錦衣衛給充公了,毫無由頭,就這麼堂而皇之搶了。”
作陪的徐大春眉頭一挑,林止陌卻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兩人側頭看去,就見一個鼠須中年漢子正眉飛色舞侃侃而談,面前桌上只擺著一壺茶,其他什麼都沒有。
只聽另一人訝然道:“竟有此事?小弟昨日晚間方從外地回來,還未聽說此事,到底如何,還請年兄說說。”
鼠須漢子似乎就在等著這個答話,立刻說道:“說來簡單,就是幾家鋪子有事未能開張,錦衣衛便給安了個帽子說是罷市擾民,不等幾家掌櫃分說便強行帶兵闖入鋪子給佔了去。”
又一人驚訝道:“不能吧?錦衣衛再怎麼無法無天,可這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做派便不怕激起民憤麼?”
“誰說不是?可他們就是如此做了,堂堂錦衣衛,兇人聚集之地,誰敢多嘴,誰敢出頭?”
徐大春臉上的怒容已難掩住,林止陌也在心中冷笑。
只聽鼠須漢子越說越來勁,聲音也變得大了起來:“各位怕是不知,咱們那位……也準備開設鋪子,這是在刻意打壓,為他自己鋪路呢。”
他說到那位時含糊了一下,但是任誰都知道,他說的就是當今皇帝。
這番話頓時又引來幾個聽眾,有人遲疑道:“不對啊,我聽說是好些鋪子一起關張,引起百姓不滿告到了府衙,然後官府出面小施懲戒而已。”
鼠須漢子頓時大為不滿:“胡說!你去看看,那幾家城內最大的鋪子現在還是錦衣衛把持著,裡邊的掌櫃和夥計都換成了那位的人了。”
忽然旁邊傳來一個清澈明朗的聲音,語氣中滿是怒意:“你才是胡說,未知就裡便敢胡編亂造!分明是山西周家的大少在燈會胡作非為,被當場抓獲,山西人為表不滿,聯手罷市,給朝廷施加壓力,惹得無數百姓怨聲載道,怎的到你口中便全然不提這些事了?”
咦?
林止陌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點耳熟,順著方向看去,頓時樂了。
許騫!
那個曾在衍翠閣有過一面之緣的四川貢生。
和上次一樣,許騫還是那麼熱血,一言不合就跟人槓了起來,林止陌當然是站在他這邊的,畢竟許騫說的都是事實。
在許騫旁邊還有個年輕人,正是和他一起的唐堯,和上次一樣,唐堯依然話不多,但是他堅毅的神情和不屑的眼神,還是顯示了他對那鼠須漢子的憤懣。
徐大春也看到了,樂道:“主子,是這哥倆。”
林止陌點點頭,示意他繼續看。
鼠須漢子頓時不滿起來,怒目看去:“誰說的?誰?”
許騫不卑不亢站起身:“是在下說的,又如何?”
鼠須漢子嗤笑一聲道:“你一個區區書生,為何會知道這其中詳情?怕不是錦衣衛花錢僱的狗子,在外給他們遊說掙臉面的吧?”
唐堯淡淡開口道:“是非曲折各位去那些店鋪一問便知,錦衣衛外御賊寇,內緝奸佞,縱然手段頗有爭議,但素來乃是國之重器,何須僱人掙臉面?”
果然不愛說話的人,才是口才之神,一番話說得徐大春心花怒放,說得鼠須漢子啞口無言。
確實,自從錦衣衛設立以來,百姓都知道他們手段狠辣,但是卻只是對敵如此,諸多貪腐的官員見之如避蛇蠍,可他們卻很少為難普通百姓,並且無論是西北邊疆還是東南海岸,都有無數錦衣衛對抗外敵的熱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