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步伐蹣跚,看上去卻絲毫沒有想要休息的打算。剛才和金雕的死鬥實在是太過慘烈,讓赤羽遍體鱗傷。飛翔對於現在的赤羽來說,對身體的負擔實在太大了。在白斑的攙扶之下,赤羽叼著那一根金雕的翎毛,勉力向著懸崖上的一片空地走去。我看了看赤羽走向的那片空地,頓時明白了它的意圖。在這片空地上發生過的悲慘畫面,至今還牢牢地印刻在我的思緒之中,想忘都忘不了。於是我頂著全身的傷和累,奮力地藉著風半飄半滾地跟了上去。 空地上,是黑尾的骸骨。那是黑尾的身消命殞之地。 赤羽嘴裡叼著金雕的火羽翎毛,站在黑尾那些散亂風化的骸骨旁,神色凝重。白斑則忙著用它的爪子努力地把黑尾的骸骨聚攏在一起。咱們三個之中,就白斑所受的傷最輕,就辛苦它上下忙活了。很快,黑尾四散的骸骨被聚成了一個小堆。赤羽面無表情,走上前把嘴裡叼著的那一根金雕的火羽翎毛輕輕地放在了黑尾的骸骨前面,白斑則在一旁用一顆小石頭把翎毛壓住,不讓風把翎毛吹走。 來自仇敵,天空霸主的火羽翎毛,大概沒有比這更好的祭品了吧。隨後,我們就這麼圍在一起,陷入了許久的默哀。 我悲從中來,尤其是想到初遇金雕時,正是黑尾犧牲了自己才換來了我們逃生的機會。我實在難以接受曾經活潑善良的黑尾,連同它歡快的歌聲和笨拙的舞姿,如今已經化作了這一堆沾滿了塵土,混雜著枯草的骸骨。 但至少,我們帶著黑尾的意志共同奮戰,總算讓仇敵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大仇已報,希望黑尾的在天之靈在看到這一根火羽翎毛之後,能夠露出它純真溫暖的笑意吧。 突然之間,幾聲微弱的鳴叫聲打亂了我們的默哀。這個叫聲有氣無力的,感覺發出聲音的動物像是處於一種很虛弱的狀態。我們掃視了一下週圍,確認了聲音的來源,是兩塊巨石的石縫之中。石縫前還堆起了幾塊石頭,像是刻意要遮掩什麼東西的存在。 我們仨對視了一下,相互點頭示意。隨後白斑飛了過去,移開了石縫前的那幾塊石頭。那些鳴叫聲變得更為清晰,還帶著幾許哭腔。我們也得以看清了石縫裡隱藏的秘密—— 一窩雛鷹。 我頓時覺得自己像被閃電擊中了一般意識空白,不知所措。原來金雕在這塊空地附近一直隱藏著一窩自己的幼雛嗎?難道說,它殘害了黑尾,是因為我們闖入了它的領地,對它的幼雛形成了威脅麼?到頭來,我們才是非法入侵者,金雕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庭?它一直在追殺我們,並非是為了一時意氣,也是為了趕緊殺局,杜絕後患,避免我們回來尋仇威脅到它的幼雛麼? 也罷,金雕的兇殘絕非假象,作為獵食者的頂點,它從來就擁有著對弱者的生殺大權。這和它想要保護家庭的高尚原因並不衝突。在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非黑即白,是非對錯。只有生存下去,才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最無可爭議的真理。 我不禁飄過去,仔細端詳著這些幼雛。它們已經長出了不少羽毛,只是還沒能熟悉地操控身體行動和飛翔,暫時還不具備覓食能力,只能依賴於金雕給它們帶回來食物。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石縫裡四散著一些像是鳥類的碎骨和猴子的皮毛,讓我不忍直視。黑尾,大概也曾經成為這些幼雛的食物吧。顯然這一窩子的幼雛都是茹毛飲血的獵食者,一生都將在在捕食和殺戮中度過,今後不知道還要殘害多少生靈。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就燃起了一陣悲憤的無名之火。但是,這些幼雛只是想要活下去。它們必須進食,吃下自己的父母親為自己捕捉回來的獵物。這是它們要存活下去的本能。 天經地義。 我有莫大的悲憤想要傾瀉,卻看著這些幼小而無辜的生命不知所措。這是它們的錯麼?我不知道。我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好大,好深奧,很多事情根本沒有一個簡潔明瞭的答案。 就在這時,我觀察到在旁的白斑的神色有點異樣,我有著不好的預感,趕緊向著它先飄了過去。果然不出我所料,白斑突然發難,向著一隻幼雛的脖子啄了過去!這一啄帶著狠勁和殺意,足以折斷幼雛的脖子!多虧了我提前移動,才能及時地擋在了白斑和幼雛之間。 白斑硬生生的停下了攻擊,隨後用焦急而不解的眼神看著我,像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保護這些幼雛,為什麼我要保護殺死黑尾的仇敵的後代?!隨後,白斑也不打算和我糾結,直接粗暴地用翅膀把我撥到一邊,想要再度向著幼雛發難。而我再度倔強地重新飄了起來,擋在了它們中間。 當看到白斑對著這些幼雛起了殺心之後,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要阻止白斑。而這一反應,也徹底讓我的思緒和判斷變得清晰而堅定。 金雕殘暴殺生不假,在搏鬥中戰敗而死也屬罪有應得。但是,它的這一窩幼雛還沒有自主的行為意識,還沒有造成殺害其它生物的既定罪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