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啦,我就是想起我娘。”顧澈輕聲說:“我小時候淘氣,老是不肯好好吃飯。累得我娘老得追著我餵飯。我那時候不知道,她生了我以後身體就不好了……”
雲若辰也默然,不好接話。
顧家家風清正,顧將軍帶著家眷住在邊關上,估計身邊服侍的人也不多,否則也不必讓將軍夫人親自餵養孩子。
顧澈倒是呵呵笑著說,我說岔了,再說回小金吧。
“小金就是那對金鷹的孩子吧?”這根本不會有第二個答案嘛。
顧澈點頭,說:“嗯,爹爹聽我說了以後,就不打算射那隻金鷹了。誰知道,我們剛想走,那隻金鷹卻……”
傷痕累累的金鷹,先是站在落滿積雪的枝頭,稍微梳理了自己凌亂的羽毛。旋即它騰空而起,在半空盤旋了幾圈後,一聲悲嘶——
“它一頭撞在那株大樹上,死了。”
“呀?”
雲若辰正聽得入神,暢想著那對舒展開翅膀能遮住半邊天空的大鳥是如何神俊,忽然卻聽顧澈說,那頭重傷的金鷹竟自殺了!
“後來我才輾轉聽說,那種罕見的金鷹,總是一雄一雌生活在一起。當其中一隻死去,另一隻也絕不會再活著。”
“我在鳥巢裡,發現了小金。那時它還好小好小,爹爹對我說,要好好養著它。”
“小金和我一樣,娘沒有了,爹爹也走了……祖父派人來接我回京的時候,我其實是不想把它帶回來的。塞北才是它的家,我想著它要是看不到那些黃沙啊,草原啊,應該很不習慣吧。嗯,一定很不習慣的……”
顧澈的聲音裡有一絲悵然。但他隨即又高興起來:“可是沒想到,小金居然一路跟著我飛回來了。我們的車隊走到哪裡,小金就跟到哪裡。哦,忘了告訴你,小金是被我們營裡熬鷹的斥候專門訓練過的,是隻很厲害的鷹呢,它真要追蹤起目標來,誰也跑不掉!”
雲若辰問:“然後,它就跟著你回到京城了?”
“是呀!”顧澈很開心:“它就在我住的院子裡自己築了窩,每天也不知道飛到哪兒去玩,反正我叫‘小金’,它就會來!它很粘我的,有次我跟祖父到鄉下去探望一位老親,剛在村裡下車,小金就停在我們車頂上了,嘿嘿!”
“真好呢。”
雲若辰回憶起那頭金鷹驕傲地昂著頭的模樣,還有它在天空中翱翔迴旋的英姿。的確是一隻很有靈性的神鳥啊。
“所以啊,我剛才說,我是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就像小金一樣的好朋友。這是真心話!”
顧澈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惹來雲若辰一陣輕笑。“嗯,好啦,我明白的……”
“阿澈,我也一直都當你是好朋友。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什麼‘終於打算把你當朋友了’,這話怎麼說的?”她嗔怪地看了顧澈一眼。
“別的且不說,我要不把你當朋友,元宵那天晚上才不會陪你去瘋呢。”
嗯?不是吧,小郡主,您這是顛倒黑白啊。那天晚上誰比較瘋?揭破拍花子然後惹上大麻煩的人是誰啊!
顧澈腹誹不已,雲若辰自然能從他的表情將他的想法猜出八、九成,不由得鼓起腮幫子怒道:“哎!我說的不對?”
“對對對,是我錯,是我錯!”
顧澈雙手合十低頭連連賠笑求饒,雲若辰還不依不饒地瞪著他,忽然兩人同時笑出聲來。
“哈哈哈……”
笑聲隱約傳到了亭子外,沿著水面又傳得更遠更遠。
“好啦,不說這些。你快把昨兒那事的後續告訴我吧,先生們居然都不主動和我說起,太吊人胃口了。”
“狀元樓那事?哦,是這樣的……”
在顧澈努力整理思路,向雲若辰說起昨天他們在狀元樓裡遭遇的那樁意外時,楚青波剛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
這座四進的大宅院,是楚家在京城的產業之一。類似這樣的產業,光是在京城裡就不止一處。
楚青波坐起身,清咳兩聲,扶著頭只覺得渾身都使不上勁。
兩個嬌怯的小丫鬟趕忙過來服侍,披衣擦面,端茶送藥,生怕一點做不到位。
“不用你們服侍。”
楚青波不耐煩地說了句,聲量並不如何大,態度也不見得嚴厲,兩個小丫鬟卻都噤若寒蟬地退到一旁,垂著頭不敢說話。
她們都是別院裡原有的下人,馮管家看大公子進京只帶了個書童,特意撥她們一共四人到大公子屋裡來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