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青波應付得很好。給朋友點評文章,語速舒緩,卻句句都意簡言賅、直指關鍵,沒什麼客套的廢話,連底子淺薄的雲若辰都聽得點頭。而與別家學社的人交談時,他的態度不卑不亢,甚或可以說是沉穩,全程帶著淡定平和的微笑,往往幾句自謙的話就把對方打發走了。
雲若辰有些意外,她以為像楚青波這種出身尊貴又成名極早的所謂才子,總該帶著幾分桀驁與狂妄才對。但在楚青波身上,她完全看不出年少輕狂的痕跡,他……就像一潭幽幽深淵,平靜,卻深不可測。
聯想著仝昊所說的,他十二歲就以一敵三幹掉了三個人,之後還冷靜地在公堂上一絲口風都不漏,這人腹黑的程度,或許遠超眾人的想象也說不定?
唔,特意跑到這文會上來,光是能見到這般特別的人物,也算不虛此行了呢。
“小……雲,你看夠熱鬧了沒?我送你回去吧。”
坐在另一邊的顧澈卻沒有云若辰的好心情,聽著滿樓的酸腐詩文,他怎麼坐都不舒服,快要無聊死了。
雲若辰無奈地說:“這才剛開始呢……你就不能好好聽兩位先生的點評嗎?”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悄聲說:“我說阿澈,你家祖父雖然不指望你能考上什麼功名,但他絕不會同意你連考都不去考的。你還是面對現實,好好體會體會考試的氣氛吧。”
顧澈的臉都黑了。
這一刻,他甚至起了逃家的念頭……想到他也得在考場上過一遭,顧澈就有種快下油鍋的恐懼感。
“嘻嘻嘻……”雲若辰掩口偷笑,不知怎的,她總有種想要欺負顧澈的壞心思。說起來,在這裡,顧澈是她最親近的玩伴了。她還真把他當成了要好的同學來對待,兩人平時在課堂外說話都很隨性,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逗他。
顧澈有時被她氣著了,還會丟下一句“好男不跟女鬥”,或是“我只是讓著你,不想以大欺小”,藉以挽回幾分根本不存在的面子。
最近他學會說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私下就常拿來鄙視她,完全沒領會人家孔夫子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笑吧,哼。”顧澈拿雲若辰沒轍,氣哼哼地轉過頭去,咔嚓咔嚓吃著鹹花生洩憤,反正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小童子。
其實,他表面上裝作很生氣,心裡是一點都不記恨的。只因為察覺到雲若辰愛逗著他玩,他就會很配合地做出被她氣到的樣子,這樣她就會很高興。
她高興地笑著的時候,特別好看啊。
趙玄就那麼坐在位置上把玩著杯子,實際上卻把雲若辰和顧澈的說笑完全看在眼裡,心中閃過幾絲羨慕。
他天生患有心疾,在八歲前幾乎都孤零零住在內院裡靜養,母妃一眼都不敢離開他。庶出的弟妹也不敢來吵擾,回想起來,他竟是沒有過與玩伴笑鬧的機會的。
等到他滿九歲那年封了世子,又常被皇上召入宮中,和家裡小孩子們的隔閡就更大了。很多像他這樣身份的小公子,常常會聚集在一起走狗飛鷹,他孤高的性子與羸弱的身體,又使得他註定無法與人這樣交往。
只有親族裡有限的幾名堂兄弟、表兄弟,逢年過節會和他坐在一起說說話,但大家似乎都受不了他的清冷,沒多久就撇下他自個玩賭錢或是鬥雞去了。
他也從不覺得缺憾,直到如今看到雲若辰和顧澈友愛,才驚覺……自己原來也曾渴望過,有這樣親密的小夥伴的。
不過,沒有……也就算了吧。
“趙家哥哥,你不愛吃外頭的點心嗎?”
雲若辰見他什麼都不碰,隨口問了句。趙玄也不找藉口,點頭預設。
嗯,他果然是有潔癖呢。雲若辰沒有繼續追問,趙玄反而有些怕她誤會似的,解釋說:“我時常要服藥,家人交代我不能亂用外頭的吃食茶點,怕衝了藥性。”
啊,原來是這樣?雲若辰歉然地笑了笑,她誤會他了,還以為他太過潔癖……果然,主觀臆斷是不對的!
“那太可惜了,這三元樓的點心真是做得蠻好的。我吃過京城許多家出名鋪子的點心,這家做得很有特色呢,以前我竟沒有讓人來買過……”
她一面說著,一面又拈起一塊水晶糕輕咬了口。這家的水晶糕裡摻了荸薺顆粒,吃起來爽滑又甜脆,別有風味。
這時趙玄卻垂下眼側過頭去與楚青波說話了,雲若辰還以為自己太能吃,讓趙玄看不下去。
她卻不知趙玄是因為看到那塊晶瑩剔透的水晶糕上留下一排整齊細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