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1 / 4)

小說:混世和光 作者:西門線上

罷我登場,忙得不亦樂乎。可憐我這個場主,無力驅神送鬼,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胡鬧,而且每次還得打發一點散碎銀兩,以顯示我對它們的友誼,否則惹惱了它們,一齊發作,那便是我的末日了。有時覺得這樣倒好,真恨不得乾脆得罪它們算了,把這條命徹底交付出去,可一想到我的巨輪,它的乘風破浪,令我心潮澎湃,浮想聯翩,就又實在狠不下心來自絕於魔妖。

父母已逝,朋友散盡,兩袖清風,剩一隻皮囊,慢慢兒地消磨這月光,呼吸這月光,消磨這山谷,容納這山谷吧!

還有問題嗎?慾望,歡樂,歷史,文學,人生,性格,精神,哲學,工作,榮辱,是非,得失,環境,情愛等等,統統都被我翻來覆去地探討、研究了一個遍,時間如此之長,鑽研如此之深,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只是怎樣按步就班的前行恐怕還得費些思量,因為我從來沒有按步就班的習慣,一時還真有點不適應。不過且慢,我忽然覺得“只是怎樣”這四個字好像有點不通,分明有弦外之意。這可不是挑字眼,任何一個完整且符合客觀規律的計劃都必須最終由一連序列動完成,如果這些行動有不確定性,那它隱藏的危害將不會比執行一項殘缺不全的計劃帶來的危害小。以我現在的謹慎,是連一個微小的錯誤都不會疏漏的,何況“只是怎樣”這四個字細細琢磨起來,我竟越來越覺得它意味深長,透出一點寒意,在我的脊背上劍霜一般地滑過。

沒有問題了就不該提問,也就是說提問題本身就是一個問題。提問,實際是有無問題的分界線。即使真存在很嚴重問題,但如不提問,那便是沒有。我一提,自然就有了。也許是無中生有,可只要生了出來,就不管先前的問題如何空虛,現在卻是坐實了。

唉!我輕輕地嘆息。感覺很怪,有點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很癢,卻又不知道哪裡癢,覺得是那個地方,一搔去,卻不對頭,似乎那個癢癢處在到處遊動,故意逗我玩。只可憐我的皮肉,癢得難受,卻搔都搔不著一下。但我又知道,說怪也不怪,對於一項複雜而龐大的精神工程而言,反反覆覆是正常的,不反覆倒不正常,即使是到了掃尾的時候,甚至愈是即將劃上句號,難度愈大。我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尤其自己向自己挑戰,所以,那一聲輕輕的嘆息實際吹鼓起來的是我的一腔熱血,而將冰冷的憂傷送進了沉沉黑夜。

似是而非的問題是最惱人的。它不痛不癢,不輕不重,就好像人在奔跑時突然感到褲帶鬆了,又好像剛剛洗乾淨的身上爬了一隻臭蟲,都不是多了不得的事,卻令人極度煩躁。究竟想幹什麼,為藝術,為生命,為精神?還有問題嗎?這兩個問號突然重疊了起來,然後閃出一道金光,彷彿來自天地兩極,穿透我的靈魂,很快又回到我的靈魂。這從未感受過的光澤使我奇怪地覺得自己似乎已不屬於動物類,而成了植物類,先前所有源自靈魂的東西都成了植物的分子和結構,正以飽滿的熱情改換門庭。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我的心不由自主沉睡起來,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把它催眠了。也許接受這種催眠是儘快弄清事情真相的最好辦法。過了一會,這股神秘的力量發出了一個響亮的聲音:“天啊,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原來這個看似很簡單,不像問題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問題!”魯迅曾用精妙的比喻描述這樣一種奇特而可笑的人生狀態,說是有一隻蒼蠅,在空中飛行了一圈,居然可以準確無誤地落在原點上。看來真有這麼一等人,他們跟蒼蠅一樣,或者前世是蒼蠅,所以能把蒼蠅的本事掌握得這麼嫻熟。我只覺額頭驚出一層冷汗,我難道就是這樣的蒼蠅嗎?我當然不想承認,可我現在真有一種飛了一圈後又站在原點上的感覺,四周是一片虛花花的空無。對於空無來說,世上不存在一件有意義的事,一切都沒有區別,彼此相等,彼此融化,可我卻總是想給它們分出三六九等來,何愚若此也!

第十九章 牛年十八

我在空無的世界裡品嚐著一種甜蜜的滋味,覺得自己已經仙化了,似乎不用再走這長長的山谷,也不用惦記我的巨輪了,一切苦與累,都交付空無,然後就享受空無的恬淡與舒適。然而,我沒有料到,空無裡還有深切的寒冷,大大削弱了恬淡與舒適的價值和意義。我只覺冷得發抖,身體都快麻木了。我這才知道空無的世界跟我似乎非常接近,其實有萬里之隔,我們可以傳情送目,呼吸相聞,但絕不可以互相容納。

被命運千錘百練了的靈魂是具有多元性的。

不可思議的一個小插曲,就好比一出經典悲劇裡的一抹笑容。不能指望這抹笑容改變悲劇的性質,但它能使悲劇變得更加生動,真實。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