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頭髮已經花白,眼睛也有些渾濁了,很是和善,沒有一點架子,也不曾露出半分精明強悍。很難想像就是這樣一位嬌小溫和的老太太居然把偌大一個歐家大院治理得滴水不漏。
不等夏瑞熙回答,宣舅母早笑道:“就是我的外甥女,夏家的二姑娘,叫瑞熙的。”
眼瞅著實在躲不過去,夏瑞熙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行禮問好。歐二夫人微笑著,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回,讚道:“我幼時也曾看過幾本書,也曾陪幾個孩兒做過幾天功課,知道有詞家道出祝壽詩詞的難處:‘難莫難於壽詞,倘盡言富貴,則塵俗;盡言功名,則諛佞;盡言神仙,則迂闊虛誕。’你的這首詩,立意高遠,不俗,挺不錯的。”
歐二夫人說好,其他人自然都要附和說好,一時之間讚譽之聲不絕於耳。夏夫人笑道:“大家休得再誇她,再誇小丫頭就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歐二夫人擺擺手,“實話實說罷了,不過,有一處卻是不妥。你想聽麼?”
夏瑞熙本一心不想和這位夫人多說話,能溜多遠就溜多遠。但人家顯然是不打算放過她,只得強笑:“請夫人不吝賜教。”
歐二夫人道:“你舅舅做的是五十的整壽,你的詩最後一句為何卻用了古稀二字?”
夏瑞熙一聽,腦門子都冒出冷汗來,剽竊的就是剽竊的,她那時一門心思想著怎麼過關,哪裡會考慮得這麼細?就是考慮到了,她又到哪裡去找那麼合適的兩個字去替換?當下乖乖認錯:“夫人批評得對,是瑞熙考慮得不周。我只想到這兩個字用在此處工整,卻沒有想到不符合實際。其實我連字都認不全,寫字也寫得很不好,更是不懂作詩的,今日不過是恰好福至心靈罷了。”
夏瑞熙說完,就耐心地等待眾人輕蔑的目光。歐二夫人瞧不上她是最好,她自曝其短,就是想讓歐二夫人知道,她實在是配不上歐家的才俊精英兒子。她要早知道歐二夫人當時就在門口站著,她寧願回家被夏夫人收拾也無論如何都不會當這出頭鳥的,可惜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買的。
眾人聽了她的話,反應不一,果然是輕蔑的居多。誰知歐二夫人哈哈一笑:“小姑娘挺謙虛的。”她回頭對夏夫人道:“你這個女兒教的極好,不逞強,不賣弄,謙虛。人生古來七十稀,所以才說古稀,她明明就是借這個寓意來祝願她舅舅,聽我這樣說了,還高高興興地認錯,人品實在是難得。今日我看她,行退有度,舉止端莊,明明就是一個大家閨秀,可見以前的傳言都是不實的。女孩子家,性格活潑點沒什麼,誰沒年輕過呀?關鍵的是人品,這才是根本。”
歐二夫人的話無疑就是在座諸位夫人的方向標,經她這樣一肯定,夏瑞熙真的脫胎換骨成了名門淑女了。
剽竊果然是不得好死的,夏瑞熙腸子都悔青了,她的一番作為好像都起反作用了,歐二夫人這是在為她正名,為她將來嫁入歐家做鋪墊嗎?歐家到底看上她什麼了?難不成真的是看上她的嫁妝了?
旁邊走上一位珠光寶氣的夫人來,掃了夏瑞熙一眼,笑著對歐二夫人道:“大表姐,好久不見了,您一向可好?”
歐二夫人笑道:“素芬啊,是你呀。都好,都好,快坐。”
那位夫人和歐二夫人寒暄了幾句,遞上一張花箋紙,“這是您外甥女兒作的幾首詩,正好有這個機會,您知識淵博,幫她看看?”遠處一個姿容豔麗的年輕小姐站起身來,大大方方地對著歐二夫人福了福。
婉兒低聲道:“這是號稱西京四大名媛之一的楊五小姐,號稱非才子不嫁。年齡也和你差不多,上門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踏破了,她就是看不上。到現在也沒定下親來,看這樣子,只怕也是想嫁歐四少呢。”
夏瑞熙鬱悶地想:“為什麼人家這個年齡也沒定親,別人反而趨之若鶩,視為恃才傲物,而自己就是無人問津,遭人恥笑?老天爺果然是偏心的。”
歐二夫人看了看:“字寫得極不錯。至於詩麼,我不太懂,夏夫人年輕時是西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才學遠勝我等。你不如請她看看?”
那夫人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到底轉不過來,只得怏怏地遞給夏夫人,夏瑞熙趁機偷覷了一眼,內容沒太看清楚,只看到好一手簪花小楷,和她自己那手狗爬的蚯蚓字比起來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沒有可比性。
夏夫人認真地看過之後,笑笑:“令愛好才情,自愧不如。”也不評價,就把那花箋還了那位楊夫人。
楊夫人笑道:“二小姐做的好詩,不如也寫下來,讓我們也好傳看傳看啊。”她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