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嬤嬤立馬病倒了。
天一作為嫡親的外甥女,自然是要侍候湯藥,晨昏定省。項啟源偶爾來為圖嬤嬤診脈,看到天一憔悴的容顏,不免嚇了一跳,同她道:“你再不好好休息,恐怕圖嬤嬤的病還沒好,你就要倒下了。”
天一苦笑,道:“有什麼辦法,難道你要我放著不管?”
項啟源知她說的是實情,遂低下頭不語。他們這些年生疏了不少,許是經歷的事多了,看對方一眼竟全是自己的傷痛,不禁默默,索性也不要多見面多說話,以免更惹傷心。
天一尷尬地笑笑,沒話找話道:“你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一把年紀的人,知道自己怎麼照顧自己。”
項啟源聞言點點頭,“我明白。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
“你看,太后都已經……你怎麼辦?”
“不知道,”天一聳聳肩,“總之只要能留在宮裡,幹什麼都無所謂。畢竟是太后懿旨將我留在寧壽宮,內務府想必還沒那個膽量把我趕出宮去或是入辛者庫充當賤奴,最大可能是去某位皇太妃身邊當個嬤嬤吧,我這個年紀也勉強能湊數。”
“你自己心裡有分寸就好。”項啟源說著要告辭,提起醫箱復又回頭補一句:“平時沒事喝點酒,活血,驅寒。”
天一發覺酒真是好東西。
特別是白酒,功能多樣,每天入睡前她用白酒搓手搓腳,以防生凍瘡;洗澡時也能倒點,殺菌消毒,畢竟這宮裡不久前剛死過人;還能用來賄賂貪杯的小太監,偷渡些宮外的新奇玩意兒進來給她。
總是,酒真是好東西。
尤其是當她一口乾,嘩啦啦像是一道火苗轟轟烈烈往肚子燒,五臟六腑移了位,紛紛跳起舞來。天一總說白酒是沒有味道的,因為她的味蕾根本就來不及有所反應,整個人就被那道燎原之火給沸騰了。
你說,酒是不是好東西?
圖嬤嬤病好得七七八八了,開始打點寧壽宮瑣事,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清點財務和人手,再給大家派些任務,力求不讓人得閒。她是操勞慣了的人,一時之間也閒不下來,所以天一亦由得她去,懶得阻止。
內務府新的任命還未公佈,所以一眾人等繼續留在寧壽宮,天一樂得自在,平日裡喝喝小酒,又翻出納蘭詞興致勃勃地看,是不是搖頭擺腦吟誦一番,不少宮女太監都傳她竟似有些瘋了。
天一不是沒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可她也算得上是這宮中的老人,當年也是傳話的風雲人物,於是對此一笑置之,不去理會。於是大家都當她是預設,愈發傳得像模像樣、有聲有色。
這天夜裡天一照理一個人呆在屋裡喝酒品詞,讀到動情處不禁又哭又笑。進宮多年,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放浪形骸,卻又覺得這才是最真的自己。就算在現代時,她也沒有如此痛快過。
原來只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麼簡單的願望,也是芸芸眾人難以企及的夢想。
驀地傳來敲門聲,外頭有人道:“天一,是我,開門。”圖嬤嬤的聲音。
天一此時已微醉,但神智仍有幾分清醒,聞言忙拋下書去開門。
院內月光如洗,圖嬤嬤大病初癒,這日面色倒出奇的好,在月光映襯下瑩瑩生輝,倒叫天一有那麼幾分詫異,一時之間忘了迎她進門。
圖嬤嬤也不以為意,自顧自走了進來,順手帶上門。
天一這才回過神,讓了嬤嬤坐在桌前,自己則隨意往床腳一坐,侷促不安地看著她。
“這些日子咱們寧壽宮裡沒的安生,一陣忙過一陣,我這老東西都撐不住倒下了,想來還是多虧了你這孩子,姑姑也要給你道個謝。”
天一忙攔住她:“姑姑這樣說,可不是折殺了甥女麼?能幫得上姑姑,天一高興還來不及呢!況且咱們都是太后娘娘的奴才,為主子盡忠也是應該。”
提到太后,兩人不禁都傷感起來,一時默默。
一會兒圖嬤嬤強笑道:“傻孩子,事情都過去了,再難過也沒用。”
“嗯,姑姑說的是。”天一點頭。
圖嬤嬤轉頭看了看書桌,道:“聽幾個小蹄子說你近來老關著房門悶頭讀書,都讀的什麼書?”
天一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也沒什麼,就是納蘭公子的詩詞。”
“納蘭公子?”
“是明珠大學士的大公子。”
“哦,”圖嬤嬤抬起頭,似乎是在回憶往昔,慢慢道,“我年輕時還見過他,當時是一等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