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現下非花期。”
“公子無須感傷,再過幾月,又能見著櫻花雨了。”
容櫻伸手去摸那兩株櫻花,“你且退下。”
知琴來回看了看他和宋墨,福身領命,走到一半,忍不住折回對宋墨說:“親王您給勸勸,公子近日心情不大好。”宋墨抬眼看他,驚得知琴心口直跳。他自小服侍公子,直至公子十三歲被選入宮,後來公子被親王擄來當王夫,特地將他要了過來當陪嫁。按著規矩,親王應該將他們這些陪嫁過來的房裡人收了的,可親王與公子成親左右加起來也有十七年了,十七年來,親王未認真瞧過他一眼。
當初陪嫁過來的四個,唯今只他一人活著。因他未像其他三個一樣爬上親王的床。親王知曉公子做的事,知曉他們幫公子做的事,她不怪公子,是以,亦不怪他們,但她不能容忍他們背叛公子。即使她日漸一日消瘦,從意氣風發到內斂陰沉。
他曾經以為,無論怎樣的背叛、折磨,親王都會愛著他家公子,直至死去。三年前,親王發瘋掐著公子的脖子,他嚇壞了,大喊大叫,可無濟於事,這滿府的人都恨不得公子死,哪會阻止親王。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最終親王還是控制住自己,放開公子踉蹌離開,一個月後差人送來一紙和離書。這兩樁事都沒能讓他懷疑親王會不再愛公子。
可現在,親王看他的眼神,冷冷的,像在聽什麼不相干的事一般。知琴四肢百骸突然蔓起陣陣寒意。親王是真的不愛公子了,也不會容公子分毫。
容櫻卻一點都不怕宋墨的冷厲,笑看著她,什麼也不說,就只是看她,看著看著,笑了起來,不可抑制似地背椅著櫻樹低低笑個不停。
宋墨垂眼,從袖子摸出兩封信放在地下,轉身想走。
“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扔下我去享溫香軟玉,會不會太無情了?”容櫻笑看著她,“我的親王,你忘了麼?”忘了麼?二十二年的歲月,一同走過的日子,你真的能忘麼?
“是你忘了。”宋墨視線投向遠方,“無論是皇家亦或我宋墨,欠你容櫻的,三年前早已還得乾乾淨淨。”從孩子早夭那時起,什麼都結束了。
容櫻低笑著,知道他忘了,怎不原諒他呢,不是說,做錯什麼都能原諒的麼?所謂的原諒,不是來給他指生路,像這兩株並立的櫻花那般,做不到了麼?
宋墨站了一會,“好自為之。”每一步都邁得決絕。無論是他從恨不得她死到恨不得死在她手裡,還是是她恨不得死在他手裡到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真的都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好回首。
她的身影早已不見,容櫻仍兀自笑著,笑啊笑,笑出淚花,“可惜非花期。”在這院子住了十七年,卻從未與她一同看過櫻花雨,而後此生,怕也不能了。
他的呢喃宋墨不會聽到,也不想去揣測他的心情。枝上的雀兒“喳喳”叫個不停,宋墨瞅了瞅,不知想到什麼,揚起一抹笑,招了招手,那幾只雀兒就不見了。還未到觀溪園,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悠悠走過去,果然那人就等不得地小跑過來。
“哎,妻主妻主,宋溫送了三隻雀兒過來,說是您送我的,是麼是麼?”
“嗯,看著跟你一個樣。”看著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宋墨心情大好。逗了他一陣,問他,“老太君可還氣?”
初臨嘆了口氣,“能不氣麼?他老人家說,難得有機會教訓容公子呢。”
“你沒幫著開解?”
“老太君比我聰明多了,我剛說一半,他就知曉你的用意了。”
宋墨搖頭,不明白別人比自己聰明這種事,有什麼好拿來驕傲的,“以後我會多提點的,不定哪一天,你就能跟老太君一般聰明。”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初臨如臨大敵,連忙捂住耳朵跳開,戒備地看著她。提點之類的,太可怕了,妻主會往他耳裡呵氣,還一直舔啊舔不停,他不光要忍住癢,還要記住她說的話,要是有一句複述錯,便要接著“提點”。
宋墨挑了挑眉,初臨猶豫再三,慢吞吞挪到她身側,宋墨摸摸他的頭,往他耳朵裡呵氣,“他往後再也不會到觀溪園了。還有,那一句亦不是我說的。”
誒,哪一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她的心口,初臨呆了呆,反應過來不由抿嘴笑了。
於政事上,這個女人,向來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情感一事,秉持的卻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從不屑掩飾。即使以前被容公子的虛情假意所傷,在這種關頭,也不與他扮恩愛來矇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