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除了意外,竟還有一份受寵若驚的情緒。以至於他都沒有想到要立刻接過韋瑤晴手中的傘。他只是那樣呆呆地看著她,看著她格外消瘦的臉,還有那一雙黯淡無光的雙眼。他沒有忘記郎中那日所說的,她可以重見光明。可是她心裡那麼痛,心情怎麼可能愉快的起來?
韋瑤晴是隻身一人前來的。她看不見,只要在壽王府,即便沒有夕雲的攙扶她也可以行走自如。李瑁在哪裡她也一樣可以憑一己之力找到。她對他的瞭解永遠比他對她的要多得多。只因李瑁心中不止她一人,她卻視李瑁作唯一。專心的人總是比分心的人更容易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樣又是踮著腳又是高舉著傘的,韋瑤晴不僅僅覺得手痠,腳尖也有些受不了了。她提醒道:“王爺,妾身的手好酸。”
李瑁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過了傘,問起話來驚詫之情仍未過:“你……你怎麼會過來?”他原以為韋瑤晴這一輩子都不願見他了。
韋瑤晴得以正常地站好,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眉心愁緒未散,卻不單單是由於喪子之痛,還有很多很多的內疚:“王爺,徊文已經都告訴我了,你此去驪山全是為了妾身。王爺為何不直說呢?”
李瑁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徊文竟敢違揹他的命令。轉而又是長嘆了一口氣:“說,是為了自己開脫;不說,是為了讓你可以不過度自責。恨我總比恨你自己會好受些。”
韋瑤晴黯然。李瑁說得沒錯,這些日子,她不願開口是因為在怨怪自己;不願見李瑁,則是無法釋懷一切因他前往驪山而起。可就在剛才,徊文趁著夕雲不注意跑到了她跟前,說出了李瑁前往驪山的用意——
郎中開方子的時候說治她雙眼的藥最好用溫泉水去煎。整個長安誰都知道最好的溫泉水在驪山,而無論是沐浴用的還是做飲水之用的,皇家的溫泉水更是好中之最。李瑁此去,正是為此。
歸途中遇到大風雪,李瑁與徊文進太真廟躲避,沒曾想會在那裡遇見了楊玉環。他這才得知了她與李隆基之間的彆扭。當他終於勸服楊玉環並欲帶她回宮的時候,李隆基派的人正巧趕來。他還未及自辯便被打入了天牢。整件事根本就是誤會,卻是個上天註定的誤會。就像那個孩子本就保不住一樣。
徊文一心護主,不顧李瑁的命令擅自說出了真相,韋瑤晴自然不能再無動於衷——
孩子因李瑁前去驪山之事而早夭,而他是去驪山卻是為了治癒她的雙眼;孩子因她早先服用的涼藥而註定無法出生,那碗涼藥則是為了讓李瑁放心而不得不喝。中間的糾糾纏纏、是是非非,誰又能真地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環環相扣,似乎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看著眼前人神色變幻,李瑁便知她心事百轉千回。他扔掉了手中的傘,將韋瑤晴攬入了懷中,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外面的風雪。這個擁抱比之前的任何一個都要緊貼與厚實。
“晴兒,沒關係的,來日方長,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春暖花開或是大雪紛飛,他們都會在這院中嬉鬧玩耍,笑著喊我們父王和母妃。他們會健健康康又開心快樂地長大的。相信我,一定會的!”
李瑁描述出來的憧憬再美好不過,他感覺到懷中人兒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是因為寒冷,更不是因為抗拒,而是因為哭泣。那些眼淚從韋瑤晴的眼中流出,流出的是深不見底的悲傷;也每一滴都流進了他的心中,流進的是纏纏綿綿的愛意。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茫茫風雪中相擁無言,各懷心事又心意相通。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那便是是時候該放下了。長路漫漫,不放下,要怎麼走下去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瑁與韋瑤晴才是回到了屋內。夕雲與徊文不敢將炭火加的太旺,以免都快凍僵了的兩個人一時受不住。好在陰霾都過去了,她終於又在韋瑤晴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徊文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還被李瑁誇獎了一番,嘴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夕雲近在咫尺地看著,忍了好久,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瞪著他道:“你已經笑了快半個時辰了,還沒笑夠啊?”
徊文不以為然,臉上還頗為得意:“看到王爺與王妃娘娘和好如初我高興啊,就算笑上十二個時辰都不會夠。”
夕雲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啊不僅是膽子大,連嘴巴都是糖做的。既然你那麼想笑,我就只好成全你了。”夕雲狡黠一笑。
徊文還沒想明白夕雲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手就已經伸了過來,撓起了他的癢癢。徊文再怎麼不知天高地厚,偏偏最怕這一招,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