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如既往的溫柔。
於是,他合上眼。
“這棋譜翻完了,我便回來了。”他柔聲道,再次重複當初的諾言。
那棋譜,還剩下幾局?三局,只有三局了。
無極,最多,還給你三十日。
好。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他的應聲。他站在榻邊,俯下身,含笑凝望著他,一如多年前的每一個夜晚。然而,不同以往的是,那笑容很模糊,連帶著他的面容也朦朧起來。
從睡夢中稍離,想要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張開。看來只是意識醒了,身體卻依然在沈睡。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渾身沈沈的,疲憊不堪。於是,他只能這麼躺著,靜待身體恢復。
就在此時,他隱約聽見說話聲。
“那日看他那麼悠閒平靜,我便覺得古怪。”
“是啊,太過平淡,沒有絲毫破綻,不知他什麼時候會崩潰,這才可怕。”
“該怎麼辦?他睡了整整四日……不叫醒他,身體能承受麼?”
“師父都說不要緊了,就由得他睡罷。”
“睡這麼久,對身體沒有半點好處,還是喚醒他罷。”
“五公子,使不得。他醒了之後,面對他平靜的模樣,你能以平常心相待麼?”
“難道就因為這樣,就由得他這麼睡下去?不成!左右也是要醒的。反正黑炎也快熄滅了,就和他一同去廢墟里找人罷。”
黑炎要熄了?四天,終於都燒光了麼?
張開眼,洛自醉側過首。
矮案邊,洛自省、帝昀、重霂、皇戩、黎唯各捧著一杯熱茶,神色凝重地低聲討論著。
黎唯的位置正對著長榻,發覺他已經醒了,微微笑了笑:“醒了?”
其餘幾人聞言,皆是微驚,也偏首望過來。
“黑炎快熄了?”
“四哥你別急,看情形還得燒上十個時辰。”
“太傅先吃些東西再說。”
“我已經讓人做了蓮子粥。四公子身體還好麼?”
他們還在擔心他。心意他領了,但他自覺這種情形再正常不過。洛自醉坐起來,笑道:“只是睡得有些乏,沒事。太子殿下,棋譜還在你那裡罷。”
皇戩微怔,輕輕勾起唇:“是啊。太傅,這兩天我又解了一局呢。”
“如此甚好。這十個時辰也沒什麼事,擺珍瓏罷。”
黎唯淡淡地點了點頭:“那珍瓏譜我也很有興趣。”
“有黎五哥加入,解局就快了。”
重霂、帝昀和洛自省坐在一旁,看他們悠悠然取出棋盤,落子,一時無語。
風捲起一片塵土,呼嘯而過。
洛自醉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環顧四周。
此時他正立在那巨坑邊沿,放眼望去,平平坦坦。整座角吟城就似無限延展的巨大廣場,連斷垣殘壁也沒有剩下。
“四哥,下來吧。我已經清理了一小塊地方。”深達十丈左右的坑底,洛自省指了指身側,喊道。
洛自醉縱身躍下,他身邊的帝昀也跟著跳下來。
坑底是軟的,洛自醉雙足點地時,略有些驚訝。
“方才清理時,我覺得這一塊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就挖這裡了。”洛自省挽起袖子,看準地方,拿起鐵!剷土。
“我找找偏殿。”洛自醉道,巡視周遭,大概丈量出坑的大小。想到那時的情景,他慢慢尋找,半晌,尋得當初偏殿石床的大概位置。而後,他立刻跪坐下來,也顧不得拿工具,直接用手扒開一層層的塵土。帝昀握著鋤頭來到他身後,笨拙地鋤了兩三下,也索性扔了鋤頭,徑直挖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塵灰已被盡數移開,手指碰觸到堅固的石面。平整的青石上,雕刻著古樸的雲紋,正是偏殿鋪著的青石磚。
洛自醉定定地望著石磚,滲血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
石床不見了,不可能。就算是雷擊爆炸,之後也應該遺留著不計其數的碳化木頭和殘瓦,黑炎燃燒時也能撐好一會。他看錯地方了。是,肯定是他找錯了。
於是,他繼續挖開眼前的塵土層,動作越發急切。
他身後,帝昀沈默地望著自己挖出的石床基座,雙眼漸漸紅了。
“已經死了麼?”
倏然,頂上飄來一句。
聽似有幾分惋惜,實質上卻沒有任何感情的語句,令洛自醉瞬間騰起一團怒火。他抬起首,正見坑邊,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