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5)

齊和距離始終沒有變更過。

直至那兩點紅火走出亭心,映著少許月華,照出那原來是一個人的兩隻眼。

紅色的眼。

還有慘青的臉。

這時,毛毛雨已開始下了,以一種安慰鬼魂似的輕柔。

耶律銀衝也給招待入屋子裡,他當然不跟正卿卿我我的阿里爹孃那一夥,可是,他也不想去跟老福和老瘦對奕。

——因為老福輸了會罵人。

——要是老瘦輸了,更糟:他會揍人。

至於穿穿,已醉得分不清手指還是腳趾。

耶律銀衝只好去找老何。

他故意去逗逗老何:“老何,還沒找到老婆啊?”

老何最憎就是人家提他還沒娶媳婦的事。

所以他沒好氣:“你以為找到老婆就是好事啊?沒看到我姊姊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單身漢,多好!喝醉了,跳床自睡,跟枕親嘴!”

“單身漢,多好!傷心了,跳井自殺!”耶律銀衝學他的口氣說,“我看老何啊!你還是快快去要一個回來吧!”

這回老何可想到駁斥對方之法了,眯著白多黑少的眼說:“討媳婦有這麼好?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四十了吧?又不見得也討一個!”

耶律銀衝拼得殺得、忍得、幹得,但若論耍嘴皮子,就遠遠及不上他那些拜把子兄弟,一時為之語塞,只好說:“老何呀!咱門同病相憐。”

老何卻想到自己真正是有“病”在身,當下呸了一聲:“誰跟你同病!誰與你相憐!我成全你,撒泡尿讓你照照鏡子吧!”

然後他真的去後院撤尿。

——酒喝多了,自然尿急。

其實老何心中也有點悽然感覺,想暫時避開一下耶律,是以便借“尿遁”了。

老何老何你何嘗不想娶媳婦兒!可是害了人家的閨女,你心中總是不忍罷了,罷了罷了,這輩子,還是不用想結婚生子了;傳宗接代,那是老姊的事吧!

他心中浩嘆,推開了門,“呀”的一聲,那扇門像向他乾笑了一聲。

他想:這棟門栓子鬆了,明天要釘上才是。

然後他又想:明天?為何不在今晚?以前自己做事,總是今天事今天畢的,現在動輒拖後,莫非自己真的已經老了?!

——我也會老?!

這一點,以前他自己也不敢置信。

他也曾年輕過,在他一條腿還未跛的時候,上山殺虎,出海捕鯊,七天七夜不睡不喝,橫度大漠,那時,真不知個“老”字怎麼寫法!

現在?現在他覺得連“死”字都已寫在他自己的臉上了。

就在這時候,涼風陡來,他顫抖了一下:

——還不是老了!

不過,怎麼有一種臭味,就像死屍一樣……他大力的用鼻子索了一下,味道卻似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莫不是好久沒洗澡了?

——上一次洗澡是在……

這剎間,他忽然看到兩道紅火。

雖有月色,但絲毫照不出那人的輪廓。

老何忽然聽到鼓聲——很急,很密,然後他馬上發覺,那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張口欲問:“你是——”

他一開口,一件物體,快逾急電,“嗖”的一聲,打入了他的口中。

快得連應變、閃躲、招架都不可以。

“人臨死前想的是什麼?”

未死過的人不知道,死去了的人更不知道。

——不過,對老何而言,他在死前想到的是:他曾年輕過、現在他老了、上一次洗澡在什麼時候,諸如此類。

鐵豆腐

對弈,決戰、賭,都是不贏就是輸,而且是越不在乎越是容易獲勝。

老瘦和老福又罵起架來,一個脖子粗了,一個臉都脹紅了。

一個要把棋子重下,一個說他己大獲全勝,不許對方賴賬。

耶律銀衝只好過去相勸,偏是這兩位老人家,誰也不聽誰勸,誰都不聽人勸。

耶律銀衝當然想起老何。

老何也許勸得住。

——怎麼老何去小解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

於是他要出去看看老何。

——莫不是他酒喝多了,或者給自己氣昏了,就掉落茅坑裡?

他推開後門,迎面刮來細雨,使他冷了一冷,驟覺寒意,抬頭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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