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2 / 4)

事,但只好撿重要的說,正如也選重要的提一樣。

——如果是你,一生中提兩件大事,你選那兩件?

追命沒有選擇。

他只是常常忍不住,上山去拜小透。

他每次拜祭小透墳家的時候,一面傷心,一面除芟;在墳邊拔除嫩嫩的野草的時候,他總是小心翼翼,怕拔痛了、踩著了地上靜靜安息的小透。

——雖然她只跟他說過一席的話,但他好像是跟她相交十六年般的惦念她。

他每逢初一、十五來上香,也來除草,對白雲,對遠山,對小透的墳痴痴的說話,說完了話之後,好像還痴痴的在等什麼會現身一般。人人都說他痴了,背看只說他是傻的。

這時候,他就在“味螺鎮”的唯一武館“大會堂”打雜。

——可是,這個打雜的,卻比“大會堂”裡十一名師父都有名。

因為有幾次別個幫派的人來踢盤,師父們敵不過,但都給他一雙腿子踢走了。

不過出名歸出名,他堅決不當“師父”(他所持理由是:“不想誤人子弟”)只當雜役。

看這蒼桑少年這般沒志氣,大家都笑說是爛泥扶不上壁,都說他能退敵只是一時僥倖;追命也不管這麼多,他反而在武館留心用心學會了許多他所不會的武藝。

很多鄰鄉的子弟都是慕他的名頭而來學藝的:“大會堂”裡一個雜役就可把“僕派”七大高手打得抱頭鼠竄,可見,“大會堂”帥父們的武功有多俊!

殊不知三名“僕派”的高手,就足以把這“大會堂”的十一名“師父”打得落花流水、落水流化、落流水花、花水流落了。

追命才不管這些,歲月匆匆,虛名浮雲,他只要篤篤噹噹、歡歡喜喜的過著跟小透談話的生活。

——在他心裡,小透依然活著。

他只喝初遇她的那口井的水。

她的酒渦仍笑在他心湖的漣漪裡,且漸漸擴散。

野地裡每一朵花都是他的盛開。

——那些花的美得也有點亂。

這天,就在昨日追命追思著小透,下了幾點淚的地方(他一向不怕流淚,只要真的傷心,他想不懂為何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又不是屈服;一個人能笑就能哭,哭有什麼大不了的!流淚,總比流血好!)生長了一朵小白花,在墳頭。

追命知道那是她跟他的招呼。

風微微吹過的時候,這招呼還在招小小的手哩。

到了傍晚,他又去看她(的墳,和小白花),可是這回讓他大吃了一驚:

小白花變成了紅色。血紅!

追命不明所以,仁立良久,以致墳前印了他一雙深深的鞋痕。

他下山去問老人家、老人家都不懂,有一位年過八旬、替人算命的順嫂(她不喜人家叫她“順婆”;她說:“婆什麼婆的,可把我給叫老了,我只不過剛過五十歲又幾十個月而已。”)就說:

“哦,噥,——”然後鼻孔朝天、鼻毛朝地、充滿了老人家的睿智和孩童的創意)的說:“那想必是轉色花。”

“轉色花?”追命咀嚼著這會變色的名字,臉上也變了色,“什麼是轉色花?”

順嫂的回答似充滿了禪機:“轉色花就是你說的那朵花。”

追命急了,他覺得墳裡的小透明明有許多細聲難辨的話要告訴他,他緊緊追問:“轉色花代表了什麼?”

順嫂這回似是洞透了天機的說:“轉色花就是會轉色的花。”

“看見了轉色花會怎樣?”追命還是要追問到底。

“該…………”

“轉色花開在墳頭是什麼意思?”

追命發現老太婆竟然在這節骨眼上呼呼睡去,睡時改為鼻孔朝地、鼻毛朝著心口,樣子像仙遊一般的還掛著眯眯的笑意。

他急得禁不住要搖醒老婆婆:“你說,你說,看到轉色花是什麼兆頭?我給你一錢銀子,真銀子,你告訴我,怎麼樣?”他怕她在沒有說出真相之前就真個“仙逝”了,急得什麼似的。

一聽到銀子,順嫂就自五里“夢”中急驚而醒,惺鬆著眼,緊張的問:“銀子?什麼?

什麼怎麼樣?你要買甘蔗還是地瓜?雞頭還是芋頭?我都有。我先拿來怎麼樣?”

追命用一種難以看透天意的眼光去看她,並且知道若要從這位已老懵懂了的老婆婆的口中問出什麼天機,那倒不如去問天的好。

於是他跑去跟小透初遇的井去打水洗臉。他要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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