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別,勉強不算難事。
換言之,還是有一定難度。
所以當我摸到官老爺和黑炭所在地時,太陽落下了一次,又再升起來,準備再落下一次,而黑炭掉的那兩隻饅頭早在太陽昇起的時候被我吃光了。
我有些擔心一碰面黑炭藉故發揮、指桑罵槐,逼著我還他那兩隻饅頭連帶利息從而把我身上唯一的財富敲榨去。
很快地,我便發現這一擔心純屬多餘。
官老爺和黑炭,確實遇上了山賊。
而且,正象和二師兄玩遊戲必定的結局一樣,在這場官兵和山賊的對抗中,山賊是最大的贏家。
——儘管山賊人數遠比官兵少,僅有四個人。黑炭他們卻輸得極慘,一個個在地上東倒西歪、鼻青臉腫,很明顯喪失了戰鬥能力。
——二師兄、四師兄、六師兄教訓完那些想佔他們便宜的傢伙後,現場往往便會變成這個樣子;若換成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則更慘,那已經不能叫“現場”,改叫“刑場”或“墳場”或者更確切些,連我這殺慣雞見慣血的人身臨其境時忍不住還偶爾犯些血暈,偏偏那些沒眼光的傢伙仍屁顛屁顛地追著那仨心狠手辣的師兄們屁股後跑。
除了那四名站著的山賊,現場還站著的人,就是官老爺。他與一名山賊隔著丈把遠遙遙相對,我猜那名山賊也許便是山賊頭子。
——我為什麼會知道?戲文裡不最愛演“王見王”的精彩場面?照此類推,和官老爺對峙的,一定、絕對、十成十是山賊頭子!
看官老爺那身寒磣的家當,實在沒啥油水可撈——劫色?對哦,肯定是劫色,除了劫色我看不出第二個可能。我全身血液頓時沸騰起來:雖然必須讚歎一聲山賊頭子眼光和我一樣好,品味不錯,不過,官老爺可是我先看上的、我先看上的耶!長幼有序,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象他那樣橫刺裡插一腿那豈不亂了章法?這種不倫不常不仁不義的事兒,除非本少俠不知道,既然本少俠親眼目睹歹人行兇,天理昭昭,善惡有報,不管那還得了!
——上次由冰英雄救美時惹得美人以一許三,不知這次換我扮主角官老爺領不領這情?
“你考慮好沒有?”對峙中,山賊頭子發話了,我不禁眼前一亮:這個聲音好!清澈、洪亮,充滿了男子氣概。夕陽的光投下來,山賊頭子正好站在面光的角度,沐浴在昏黃的陽光下,他那堅忍、純粹有如神祗的面龐隱隱煥發著一往無前、堅定不移的光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麼一個如此適合站在陽光下的男子漢居然會是山賊頭子?!天理不公、天理不公啊!他應該是身著盔甲、橫刀躍馬、百戰黃沙、悲歌落日、嘶聲怒喝“不斬樓蘭終不還”的沙場英雄才是,為什麼竟然會是一名山賊頭子?!
——而且才有三名手下!
他可比我戲裡看到的所有將軍都具英雄氣概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官老爺的話及時將我扯回現實當中:“……我,還有考慮的餘地麼?”
山賊頭子握著刀的手緊了緊,他痛苦地閉上了眼,長長吸了一口氣,才再度張開,望定官老爺:“君梓,我不想逼你……”
我……有點點同情山賊頭子,儘管據現場情形來看他似乎是贏家,然而如果單看他臉上表情我會以為全軍湮滅、成待宰羔羊的那一方是他。意識到自己心理這種危險的想法,我不由警惕起來:喂,我可是來幫官老爺的,怎麼可以站在山賊頭子那一邊呢?打住打住快打住,不許再對著帥哥流口水,絕對不可以同情山賊頭子!
可是,心裡一個小小聲音說,他是個充滿了陽剛氣、滄桑感的大帥哥……
以前碰上類似這種兩軍對壘的情況我一定會選擇幫助長得比較能夠打動我的那一方,氣得六師兄有一次罵我“吃裡扒外沒心沒肺小色鬼”。
我覺得很委屈:我只是忠實於自己的感覺,犯得著他這樣給我上綱上線、大肆批鬥嗎?而且,他自己屢次受美色所惑背叛所屬陣營投靠口蜜腹劍的大師兄,那又算什麼?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時間要我驟然改變持續了十幾年的習慣去做出和前面的人生截然不同的選擇,真是有點點難為我。
然,我不忍背棄官老爺。
官老爺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在官老爺長長的沉默間,我聽得黑炭嘶聲大叫:“大人!卑職願一死以報大人,大人千萬莫受宵小所脅——”
後面的話全消了音,估計被點了穴。
我說嘛,笨的,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