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他愣住了。
這話完全是下意識驅使而說出來的,真心真意不摻雜任何虛假。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開口用這個稱呼呼喚別人,徐道子心裡撲通撲通跳了好幾下,竟有些戰戰兢兢了。
但玉冬似乎已經不會說話,只大聲地哭叫著,完全不理會。
徐道子壓下心頭莫名情緒,一方面擔憂她傷到自己,一方面仍然在勸道:“那東西吃不得,娘,你吐出來啊!”
第一聲娘出口之後,後面就簡單多了。徐道子只覺得自己似乎融入了玉冥這個角色,眼前這個甚至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過的女子,對他而言竟有著深濃的歸宿感和信賴感,似乎只要待在她的身邊,心裡就無端端踏實起來,那是一種溫暖安全的情緒,就好像他曾經在落霞身上感覺到的那樣。
眼見實在制不住她,玉冬臂力大得驚人,忽然用力一掙,徐道子被她推開,往後面踉蹌倒去,卻被一雙溫暖的臂彎接個正著,他一愣,卻是那個顧十九將他抱在懷裡,接著便扶著他,低聲問:“沒事吧?”
徐道子站直身體,搖搖頭,忽然道:“這位……”
“我姓歐陽。”顧十九會意,隨口胡謅了一個姓。
“歐陽……大哥。”徐道子急切地拉住他,“你剛剛也吃了麼?那碗像是粥一樣的東西!”
顧十九點頭,徐道子卻似乎想到什麼似的,頓足,“對了,你可以吃,你是人……但是,她不行啊……”
若顧十九不是顧十九,也許會聽得一頭霧水,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兩人都是天狐一脈,確實算不得人類。從玉冥的話來推測,似乎神志不清的玉冬,誤食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那碗東西就像是白水一樣平淡無味,味道和米粥還是有些相似的,吃下去卻可以管飽。現在這種情況,有得吃也還是不錯的,總好過被關起來餓死。
對於少年和女子異常的反應,顧十九疑惑了。
徐道子忽然搖晃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幫我讓她吐出來好不好?吐出來就好了,趁著還沒被‘同化’……”
顧十九一時聽不懂,但是少年哀求的黑眼睛讓他生不出抗拒的念頭,然而玉冬狂性大發,近都近不得身,更別說讓她吐出那些東西。
咬咬牙,顧十九稍微下了重手,終於伸手架住軟綿綿倒下的玉冬,揉捏著她的舌根催吐。
玉冬無意識地乾嘔幾聲,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徐道子一摸她的脈門,頓了一下,嘆氣:“歐……歐陽大哥,不用了,來不及了。”
顧十九一呆,卻見少年抿起嘴唇,喃喃地念了一句話:“……到底安的什麼心!”
徐道子將玉冬掙扎之下弄得蓬亂的長髮理了理,眼睛有些發酸,那不屬於他的情緒再次浮現,將他弄得百感交集,混亂不堪。
徐道子只知道,這回張遠之,真的要下狠手了。
他默默地抱住昏睡過去的這一世的母親,眼睛射出堅定不悔的光彩,那一瞬間,似乎照亮了這間漆黑的斗室,照亮了顧十九探究的雙眼。
第四十章 再會(一)
窗外幾經日出日落,徐道子默默算著時間,已是過去大約五日了。
窗臺上傳來放下盤子的“喀”一聲輕響,幾日下來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輕輕飄入鼻端,徐道子撲過去正要將東西推開,卻被力氣比他大上許多的玉冬搶先一步將東西拿到手裡,揭開蓋子又開始囫圇吞棗地吃起來。
顧十九這些天來和玉冬吃一樣的東西,卻並未覺得異樣。而玉冥一直不願將實情告知他,不明就裡的情況之下,從一個飢餓的女子——尤其還是這麼一個可憐的柔弱女子手裡搶走吃的,顧十九試問自己確實辦不到。
徐道子望著她,暗暗咬牙,還是拿起手裡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往窗外潑去。
已經連續五日沒有進食,人類是沒有辦法鎮定自如忍耐的。只是他是天狐,雖然還未化形,但是由於有著皇族的血統,所以潛力其實十分巨大。
顧十九扶著他慢慢坐下,這些天無論他怎麼好說歹說,玉冥都固執地粒米未進,五日下來臉色都開始有點灰敗,不管他怎麼巧妙誘勸,玉冥的嗅覺都靈敏到令人驚異的地步,一聞到味道就毫不猶豫將東西推開。
“我……我不餓。”徐道子慢慢坐下,咬著牙勾起一絲笑意。
幾日下來,飢餓有時令他無法入睡,有時令他神智模糊。他知道,自己這個身體其實並沒有那麼健康,之前還是一個不